小二战战兢兢,捧起酒坛为金小欢斟酒,绿色的酒水淅淅沥沥洒了不少……
衙役们正要拿人,见这阵仗,都有些犹豫了……
国丈见状,一张大胖脸早气成猴腚了,冲着知县大声喝道:“你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就让个黄毛丫头给吓怂啦?”
金小欢一口喝干杯中酒,又娇滴滴挑衅道:“小二——再给我满上!”
小二捧着酒坛,刚倒半杯,手一哆嗦,酒坛掉到地上,砰的碎了……
国丈见金小欢根本不拿正眼撩他,仍坐在那儿颠倒众生地娇饮不止,不由怒喝一声:“还不快把这个放肆的东西给我抓起来!”
知县应声虫般叫道:“快……啊快快!快给我……拿……啊拿下!”
“是!”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吼一声就扑了上去!
掌柜的一见这阵势,失望之极:“姑娘,你快走吧!”说着流下了绝望的眼泪,小声地埋怨着,“还吹什么皇上是你大哥!想要吃顿饭实话实说,我也不会慢待姑娘的……唉,事已至此,保命要紧,姑娘还是快走吧!”
金小欢见掌柜的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觉得甚是好玩儿,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儿……酒往上涌,不觉格格娇笑起来……
掌柜的带着哭腔说:“姑娘,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有心思笑……识趣点儿,快快逃命去吧!”
金小欢突然轻启樱唇黄莺出谷般一声娇叱:“兀那臭知县!你知罪吗?还不与我跪下!”
那知县一愣:“什……什么?你……你是何……啊何人?敢在老……老爷我面前口出狂……啊狂言!”
此时的金小欢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星眸朦胧,桃腮飞红,两眼望着知县老爷,故意学着他的结巴:“你问我……啊我是何……何……何啊何人是不是?”
知县更加恼怒:“是!你……你是何……啊何人?胆敢口出狂……啊狂言?”
金小欢微微一笑:“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可我大哥是何人——我若说出来——恐怕老爷您的胆子承受不住!”
山雨停了。
雨后的双塔山,显得更加婀娜多姿,携手并肩立于丽日蓝天之下。
山林青翠欲滴,山谷中传出鸟儿欢快的叫声……
山脚下,绿水旁,三间茅屋,绿荫荫的葫芦架下,长桌,长凳,一尘不染,茶壶,茶碗,玲珑剔透……
门前杏树上飘着茶晃子,上书一个大字:茶
乾隆在小茶摊前下马:“茶博士,有好茶吗?”
“有。有有。”茶博士一打量乾隆,赶紧忙乎起来,一边沏茶一边招呼着,“客官,请。请请。这是小的亲去杭州购来的好茶,您一品就知道,地道的西湖龙井……”
乾隆微微一笑:“我呀,这会儿只想喝碧螺春。”
“啊?”茶博士捋了捋浓密的八字胡,“嘿嘿……我这个人哪,岁数不大,记性却不太好,昨儿我们孩儿他娘还说哪:你买的这茶明明是碧螺春,怎么说是龙井茶?嘿嘿,客官,这位爷……请您品品,这可是地道的碧螺春,那还能有假?一喝您就知道啦……”
“噢,这还差不多,不过呢——”乾隆仍是微微笑着,“这几天油水大了些,我又想喝铁观音了……”
“铁观音啊……”茶博士一拍脑门,随风转舵,笑道:“您瞧我这记性!我记得我买回来的正是铁观音嘛……我那婆娘她竟跟我胡搅,搅得我也说不清是龙井?碧螺春?还是铁观音了……看来您这位爷是位品茗高手,就请爷您自己慢慢品吧……”
茶博士说罢,提起茶壶,往长桌上摆的一只大碗里倒水沏茶,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显然是此道高手。
乾隆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嗯,好茶!果然是上好的铁观音?”
“没错吧?”
“又好像是碧螺春?”
“噢?那还是我婆娘说得对喽?”
“不过呢……喝着却又像龙井。”
“嗨!我就说是西湖龙井嘛……看来我这记性还行。”
“总之,茶……还是不错的。”
茶博士狡黠地眨眼笑着:“怎么样?不错吧?一看您就是品茗行家。”
“过奖过奖。”乾隆又喝了一口,“茶博士,跟您打听点事儿——”
“客官请讲。”
“请问您可否看见一个骑白马的姑娘从这条路上往南去?”
“有。”茶博士说:“红裙白马,还挎着剑……那姑娘长得可真俊儿哪!”
乾隆急忙又问:“过去有多久啦?”
“嗯……过去有好一会儿啦。”
乾隆一听,一口把那碗茶驴饮进肚,然后飞身上马。
“喂喂喂!怎么说走就走啦?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铁观音西湖龙井哪……”
“得了吧,您这百变神茶还是留着您自己慢慢品吧。”
乾隆嘿嘿一笑,扔下一锭银子,疾驰而去……
茶博士望着乾隆远去的背影儿摇摇头,抚弄着银子“噗哧”笑了:“百变神茶?这客官真逗……嘿嘿,银子给得可不少!”
“不是吹牛”大酒楼。
知县咧着大嘴不屑地问:“你的大……啊大哥,难道比国……啊国丈大人还大……啊大吗?”
金小欢冷笑一声站起身,学着这些天见到的大官们的样子,向上拱了拱手,恭敬地说:“我大哥——乃是当今圣上——乾隆皇帝!”
知县一听,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哎……哎哟妈吔!乖乖龙咚呛……不得了喂!得罪了皇上……啊的亲妹子……可就……啊就……啊就……临死放了个屁——啊就完完的啦!”
国丈斜眼打量着金小欢:“你说皇上是你大哥——那你就是公主殿下啦?口说无凭——你有公主金牌吗?”
“公主金牌?当然有!”金小欢往怀里掏了一把,没掏出来,想了想,抬头望着国丈,“哎哟,忘了带啦……怎么办哪?”
国丈冷笑道:“忘了带啦?——胡扯!假的!假的……”
金小欢冷笑道:“假的?那你有国丈金牌吗?我还说你这国丈是假的呢!”
国丈答不出,面皮涨得紫红。
金小欢俏皮的模样引起来宾一阵开心的笑声。
衙役们全都停下来嘻嘻哈哈地看热闹。
金小欢得意地哼了一声,纤手点着国丈:“你既是国丈,怎不懂大清律法?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嫁给你,这会儿正在后院要死要活……你仗着皇亲国戚,倚势欺人,这算是怎么说?!”
“还有你!”金小欢又指着知县,“你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你也拿着朝廷的俸禄,老百姓称你们为父母官,难道你就这样对待你的百姓——就这样当你的父母官吗?!”
知县瞧瞧国丈,再瞧瞧金小欢,又瞧瞧国丈:“哎哟!这公主殿……啊殿下果然不……不……啊简单!国丈啊……这半路上杀……杀……啊杀出个公主来,您这亲怕……怕……啊怕是娶不成啦!”
大厅里的人心情不同表情各异地望着金小欢。
国丈恼羞成怒,青筋暴突的老手鹰爪般怒指着金小欢:“假的!假冒公主!死罪!快把这个小妖女给我拿下!”
知县一看国丈动了火,哪儿敢怠慢,急忙跟着叫道:“你拿不出公主金……啊金牌,就是假……啊假冒!拿……拿……啊拿人!听……听见没有?!”
“是!”
衙役们又提着铁索,举起手中的棍棒,扑向金小欢……
金小欢娇哼一声,一伸手从别桌拿过一坛板城烧锅酒,拍开泥封,自斟自饮,从容优雅之致。
国丈更加气恼:“快将她拿住!谁先拿住——赏银一百两!”
眼见几条铁索套向玉颈,棍棒也逼到眼前……只听金小欢格格一笑,铁索叮叮当当缠作一团,棍棒乒乒乓乓撞在一起,金小欢已悠然自得地坐在另一桌旁喝酒……
金小欢举杯轻呷一口,得意洋洋娇笑道:“好酒啊!好酒!咦?我姐姐总说我‘浓睡不消残酒’,说我不胜酒力……不对,不对,我的酒量好大……大得很哟……”
国丈气得浑身乱抖,啪地给了知县一耳光:“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拿人!”
知县捂着脸怒道:“啊对!拿……啊拿人!她不是人,是仙……不……是小妖……啊妖女!快!快快拿人!”
衙役们又一齐扑了过去……又是一阵叮叮当当铁索乱碰……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棍棒乱撞……
金小欢又换过一桌,坐在椅子上大笑道:“哈哈哈!好玩好玩!姑娘正烦闷得紧,谢谢你们陪我玩儿!”
乾隆纵马一阵疾驰,金山岭镇出现在眼前。
乾隆勒了一下马,马蹄由疾驰变为舒缓,一人一马进了镇子……
“不是吹牛”大酒楼内,已经杯盘狼藉,人仰马翻……
知县怪叫道:“快……抓住她!抓不住她……回去就……啊就扣你们……们……啊们的饷!”
国丈咆哮道:“打!打死这个小妖女!”
一听要扣薪,衙役们这回来真格的了——疯狂围捕,铁索乱飞,棍子狂舞……哗啦啦,一桌酒席被砸得乱七八糟……
金小欢刚换了一桌——哗啦啦,又一桌子酒菜被砸得盘碗乱飞,汤水四溅,桌倒凳翻……
众来宾一阵阵惊呼声……掌柜的、小二、厨子们心疼的叫苦声……县令的结巴声……国丈的怒吼声……铁索缠绕声……棍棒碰撞声……此起彼伏,汹涌澎湃……像好几支啦啦队与重金属乐队同时发飙一样……
金小欢像一只蝴蝶飞来飞去,笑声不断……身后一群连喊带叫的衙役们喘着粗气追来追去,稀哩哗啦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金小欢飞到国丈身后,掀起国丈的领子将一只肥鹅塞了进去……国丈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几道铁索来不及收势哐啷啷套在他的脖子上,好几条棍子也同时招呼到他的头上身上……
国丈又惊又怒,大骂道:“笨蛋!蠢驴!敢打国丈大人——都他妈不想活啦?!”
金小欢格格笑着,又已绕到知县身后,拽着他的辫子绕来绕去,将一坛酒浇到他的头上……知县又气又急干喀吧嘴,还没等说出话儿来,铁索、铁棍又招呼到他的身上……金小欢早已格格笑着,坐在另一桌旁喝起酒来……
知县气得抡起胳膊乱打乱抽:“反反……反啦……敢……敢敢敢打……打老爷!”
衙役们经过这一阵折腾,一个个狼狈不堪,喘着粗气,提着铁索,拄着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捂着脑袋哎哎哟哟地叫着的国丈和知县,再瞧瞧那个古灵精怪、美艳不可方物的金小欢……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只是大声地喘着粗气……
来宾和酒楼伙计掌柜的组成的啦啦队不断发出一阵阵惊呼……
金小欢斜倚一张桌后,酒意上涌,两颊飞红,更显得千娇百媚,憨态可掬……
“来呀,过来捉我呀……哼!就凭你们这些肉眼凡胎的笨蛋蠢驴,想抓住我……哼……哎哟!”突然身子一软,金小欢出溜到地上,她扶着椅子,要往起爬:“想抓……抓住我……哼!”
国丈指着众衙役:“快呀!抓住她!”
知县附和道:“快……快……抓……抓……”
众衙役不敢怠慢,一拥而上,冲过去,将棍棒罩在金小欢头上,铁索也往她身上招呼……
金小欢醉里一声娇笑,纤手指着众衙役:“狗东西!好大的胆!皇上是我大哥!你们敢索我——就是索皇上!哼!”
“没错!”门口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众人吃惊地回身望去,只见乾隆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
知县问道:“你是什……什么……啊人?!”
金小欢嘲弄道:“有眼无珠!他就是大清乾隆皇帝——还问什么问?!”
知县一听,噗嗵跪倒在地,衙役、来宾、掌柜的、小二及厨子们纷纷跪在地上,只有国丈仍站在那里……
乾隆走到金小欢面前,颇为得意又有些失望地小声问道:“小欢,你知道啦?”
金小欢好奇地反问:“知道什么?”
乾隆颇为尴尬:“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的?”
金小欢附耳小声笑道:“大哥,你好几次不是跟我吹你是大清皇上吗?今儿我为了救人就拿你拉大旗做虎皮了——我呀,不但把你吹嘘成大清皇帝,我还自吹是小欢公主哪!”
乾隆笑道:“吹?那也未必!”
金小欢笑得更响了:“瞧你,说你胖你就喘——还真以为你是皇上啦?咱们在这儿演戏玩儿只是为了救人……”
“假的!都是假的!我听见了!他们自己亲口说的——假公主!假皇上!都是假的——”国丈突然大叫起来,指着知县,“你这蠢货!别跪在这儿给皇上丢人现眼啦!还不快把这两个大骗子给我抓起来!冒充公主、冒充皇上——当灭九族!”
知县被国丈数落得恼羞成怒,紫涨了面皮爬起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乾隆与金小欢……
知县一起身,衙役们也都爬了起来,众来宾、掌柜的和伙计们也都纷纷站起,用狐疑的目光望着乾隆与金小欢……
乾隆无限怜爱的目光注视着金小欢:“小欢,你喝酒了?”
金小欢已经又重新软软地歪在椅子上,醉眼朦胧望着乾隆:“大哥,我……我……你怎么会到这里?”
乾隆叹了一口气:“小欢,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金小欢突然一指国丈:“他说他是国丈——这难道会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他在这儿勾结知县,横行乡里,索贿受贿,敲诈勒索,强娶民女,勒索嫁妆三千两白银,还想霸占人家酒楼……皇上,你说他该当何罪?”
乾隆看了国丈一眼,正要说话……
国丈却冲知县发起雷霆之怒:“一个骗子、一个疯子在这儿胡说八道——你还没听够么?你这个小芝麻官还想不想当了?还不快把他们拿下重治!你还在等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知县立刻尖着嗓子冲衙役们吼道:“拿……拿下!全……全……全都拿……啊拿下!”
衙役们张牙舞爪直扑乾隆……
乾隆气定神闲,不怒自威:“再前一步——死!”
众衙役们被乾隆的气势镇住,不敢上前。
知县怒道:“反……啊反啦!上!全……啊都给我拿……啊拿下!”
衙役们欲上前又不敢……
金小欢软瘫在地,格格娇笑。
乾隆抱起金小欢,坐在椅子上。
知县吼道:“拿……啊拿下!你们没……没听见吗?全都给我拿……啊拿下!”
国丈尖声叫嚣:“一切有我兜着——给我往死里打!回去论功行赏!”
衙役们红了眼睛,抡着大棍、铁索,恶狼一般扑过来……情况万分危急……
“御林军到——”
门口传来吉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