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请问到底何为道种?”
乔远阴沉的脸色转而化为平静,轻声问道,既然危机已除,再去懊恼气闷便没有必要了,还不如静下心来,弄清其中内幕,长长记性。
展元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副别有意味的表情,大意是说你小子还算没笨到家。
“要入化魂,必要悟出自身道念,所谓道种,便是道念种子,以此生根发芽,作为未来养道之路的根本。一般来说,唯有到了半步化魂的境界,才可悟出道种,而你体内的道种,看似是自己感悟所得,实则是别人有意种下,此时弊端不显,可一旦入了化魂,你的道可还是你的道?”
说到这个地步,乔远岂能还不明白内在凶险。
到时候他高高兴兴让道种发了芽,入了化魂,便彻底成了“养花种树”的辛勤园丁,出生入死,斩获万般机缘,不辞辛苦的灌溉道树,最终回过头才发现,摘取的果实却是别人。
若是时间久一些,保不成他这勤勤恳恳的园丁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运气好一点,还能成为奴仆傀儡,一辈子翻不了身,如此歹毒的阴谋,乔远仅仅是深想一些,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岚!”再转念一想,乔远神色蓦然阴沉如水,垂落的双手紧握成拳,周身煞气迸发,让黏在他怀中的展瑶一个激灵,抬头一脸茫然。
当初在葬花渊阁楼中,如岚也凝聚出了道种,他相信既然南松子都没看出自身异常,那如岚便更不可能察觉其内阴险,难以想象,如岚真的进阶到了化魂境,会是何等模样,她还是她吗?当初曾言相忘于江湖,如今得知真相,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薄情寡义。
“咋了?才娶了媳妇,就开始想别的女人了,你这小子看似是个痴情种子,骨子里却是不安分的很。”
既能做到时间静止这等逆天之事,看破人心岂不是小孩子家家的本事,展元冷哼一声,不客气的斥道。
看得出来,他对乔远伤了自家孙女的心,还是有些怨气,只是人家两情相悦,乔远也确实拿展瑶当亲妹妹看待,他这个又当爷爷又当师尊的局外人,自然就不好多管了,只道一声,世间三千大道,唯情之一道最难悟,最难说。
被训斥了一句,乔远并没有丝毫羞愧与扭捏的作态,而是低头向着展元一拜,郑重说道。
“师尊,弟子求您一件事!”
展元自然知道乔远所求为何,不就是为了那合欢宗曾有过一次露水情缘的可怜女子吗?有情是好事,多情却不见得是好事了,在他看来,乔远与那女子一刀两断最好,
见展元一语不发,看都不看自己,乔远轻轻推开展瑶,蓦然凌空跪下,也不说话,倔强的样子让刚刚还有些不安的展瑶更加疑惑了。
想了想,展瑶来到展元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摇晃着,撒起娇来。
“爷爷,你就帮帮乔大哥嘛。”
“好啦好啦,别晃了,爷爷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展元可以无视乔远的恳求,可却受不了心爱孙女的撒娇攻势,没过多久便败下阵来。
展瑶转头冲着乔远嫣然一笑,也不管乔远到底所求何事,只要他顺心便好。
展元伸手抚了抚小孙女的秀发,又瞥了一眼下方被静止的凌婉晨,这才对乔远缓缓说道。
“你这小子眼光倒是不差,就你这刚过门的媳妇,资质心性皆是不俗,更有一条前人铺就的康庄大道,未来成就必定不在你之下,不过她性子刚烈……为师也懒得唠叨,你自己看着办,那位合欢宗的女子,为师可出手保她一命,至于未来如何,就不关你的事了。”
乔远喜笑颜开,立刻向着展元磕了一头,有师尊这番话,就算合欢宗那位三代老祖复活,也无法兴风作浪。
至于凌婉晨,以后再慢慢向她交代此事,反正媳妇都已娶进家门,生米早已煮成熟饭,大不了硬着头皮挨顿打,说些好话讨好一番。
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展瑶,仔细琢磨了半晌,以她的聪明劲,竟也猜到了几分,当下看向乔远的目光,便带了一丝幽怨,颇为愤愤不平。
乔远讪讪一笑,立刻转移话题,看下那头被静止的双角恶鬼,轻声问道。
“师尊,这鬼物到底有何来历?”
早前听府灵说,绿方界瓶中的神秘人很有可能来自上界,可一见其真容,再看其挥手数十万厉鬼冤魂,哪里像是来自上界,分明就是从鬼蜮冥界而来。
“他可不是鬼物,而是当年真元仙域,太武仙帝座下的炼丹童子。”
看起来就似一位垂暮渔家翁的糟老头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平平淡淡的一番话不亚于百道春雷,在乔远脑中轰轰炸响。
真元仙域,他可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四个字,当年在禁源之地,守心灰飞烟灭前,曾特意给了乔远一句忠告,让他若有飞升仙界的一天,最好不要加入真元仙域,而他的主人,拂招便是真元仙域地位极高的十多位仙君之一。
至于太武仙帝,乔远倒是第一次听闻,可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无知小子,“仙帝”二字是何等分量,绝不是一个仙君可以相提并论的,怕是整个真元仙域也唯有这么一尊仙神。
不理会乔远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展元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不是在东林大陆碰上了一位残喘苟存的仙君吗?还抢了人家的仙元丹,胆子倒是不小。”
“这小鬼当年跟随那位仙君一同下界,拉起虎皮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此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仙人嘛,向来下巴都能翘到天上去,对于下界的修士,皆是视作蝼蚁草芥,只是这小鬼运气不大好,嚣张跋扈到了此星,杀了不少雷仙宗的弟子,更是以半块大陆的生灵炼丹,最终惹怒了一位雷仙宗隐世不出的老家伙,一刀屠仙,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要不是那位仙君念及仙帝的面子,这才不得不出手,保住了他一命。”
听闻这等秘闻,任乔远见识再广,知晓再多隐秘,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刀屠仙,乖乖,雷仙宗还真不是名头大,虚有其表。
“不过即便如此,这小鬼也失去了大半修为,肉身更被毁去,永世不能重聚,只能改修鬼道,常年躲藏在绿方界瓶内,苟延残喘。”
“那封阳门?”乔远深呼数口大气,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波澜,低声问道。
“封阳门算是这小鬼一手扶持起来的门面,雷仙宗对此事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小鬼不出来兴风作浪,雷仙宗也真不会不在乎太武仙帝的面子。”
一口气说完这些秘闻,展元神色始终平淡,如年迈的老人在对后辈儿孙讲述流传下来的久远故事,平叙直抒,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