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月河宗也不例外。
想当年,南松子还是炼气小修士时,便一路遥望着眼前两位的背影以前无古人的速度登上年轻一辈的巅峰。
当时,还数本名姜婼怜如今道号怜月的师姐更胜一筹,一十六岁筑基,二十九岁结丹,刚过甲子之岁,便成功凝结元婴,成为宗门内实至名归的年轻一辈第一人,惊艳了月河宗无数弟子,亦一举扬名南泰修真界。
紧随其后的便是如今这位月河宗第一太上长老,朴月。
他的资质本也不低于怜月,只是朴月天性淡泊,并不刻意追求名利,也就不在乎那年轻一辈第一人、天骄第一的称号,但却总能不紧不慢的跟上那个盛气凌人的女子。
修仙本是逆天行事,与天争,与人争,天骄与天骄之间,自然免不了更为激烈的竞争,怜月虽在宗门一直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但她心中却清楚的很,若那位向来不争不抢的师兄稍微用点心,夺走这个第一不是难事。
也不知是怒其不争,还是登高寂寥,自从二人脱颖而出后,怜月就没有给那位师兄一点好脸色,每逢相遇,必要言语挑衅讥讽一番,只是他那副淡然平静,不喜不怒的神情总能将怜月呛的火冒三丈,若不是有门规在,她必定与其一见面就要大打出手。
两人的势同水火在宗门自然是出了名,有好事者与一些长老不免惋惜道,若这二人能够和睦相处,多年之后未免不能成为一段佳话,私底下更有双月合璧,月河当兴的言语广为传播。
对此,朴月当然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埋头修炼,乐在其中,似乎在他的世界中,除了修炼便再没有其他,争强斗狠、功名利禄、权势美人皆如粪土。
相反,怜月对胜负名利则看的极重,至于权势,虽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但极强的好胜心,使她在成为四月峰最年轻的元婴期长老后,便挤掉了几位长辈,一举从其师尊手中拿来了四月峰峰主的位置,且少有人不服气。
这也是怜月离开月河宗后,能迅速拉拢一批人,组建暗影杀手组织的独到手腕。
可以说,怜月在各方各面所表现出来的卓绝天赋,甚至不输于四千年的第九代月河宗老祖水深秋,堪称一代奇女子。
只可惜,她的性格相较于水深秋,还是太过乖张霸道了一些,甚至是咄咄逼人。
千年前的一场风雪夜,那是月河宗所有弟子第一次见到雪,包括尚还是金丹期的南松子,亦是被那一场雪震撼了。
南泰大陆位于此星的中南带,大部分地区气候常年湿热,除了最南端的几座岛屿,往往数十年、甚至几百年不见落雪,可那一天,那一夜,月河宗风雪急驰,月影黯淡,所有人依稀可见,昏暗的夜色中,有两道忽明忽暗的身影在高空交错碰撞,并无太过明亮的法术之光,亦没有震耳的法宝轰鸣声,唯有天空上飘飘洒洒的大雪越落越急,一个时辰,便让月河宗的绿衣换了白裘。
那时候,南松子一点也不意外,月河宗的两大天骄必会有一场惊世大战,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但他却没想到,那一场风雪过后,竟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让无数男子痴迷又畏惧,让数不尽的女子既崇拜又自豪的师姐,她就像这一场降落在南泰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留下的只是众人心中那一抹永远也忘不了的惊艳背影。
有人说,她败了,打定主意闭了死关,不突破不出关,也有人说,她死了,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败,只有死,还有人说,她走了,走去更辽阔的天地,寻找更强的对手。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但却唯独没有她赢了,因为在那风雪一夜后,始终淡泊寡性,不被很多人看好的朴月,成为了宗门新的太上长老。
更让月河宗上下震惊、惶恐的是,随着那一战的落幕,向来以专修道法自傲,与专修术法的一月峰并肩的四月峰,被厚雪而藏,封山不见。
月河宗统共有五峰一山,除去护月山不谈,任何一座山峰都是无数先辈祖师呕心沥血堆积的基业,封死一峰,无异于宗门自断一肢,影响极大。
只是不知为何,宗门高层罕见的没有一人出声质疑,那些高高在上的元婴期长老不说话,那么那些底层弟子说得再多,又有何用,十年百年过后,当一批批新弟子涌入宗门,新血液,新气象,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谈四月峰,那一夜风雪,更被许多人刻意的遗忘掉,一场暗影里的流血争锋,彻底掩盖在了历史的尘埃下。
千年岁月,对于一个宗门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对大多数修士来说,可能是一辈子、两辈子或者十辈子。
当年见证过那场风雪的人,已然万不存一,如段天固、燕尘子这些老人,也是在那场风雪过了一甲子后,才被出外寻找修仙苗子的长辈带入的宗门,曾有幸听一些师兄提起过,但知晓的也不多,只是等他们到了峰主这个位子,才模模糊糊得知了一些真相,仅仅是真相的一角,便让他们噤若寒蝉,将四月峰彻底归为禁忌之谈,不敢多言,更不敢深究。
那几位比段天固辈分还要大一辈的枯骨老人,依旧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地,活的越久,便越明白朴月的可怕,因此他们并不觉得羞辱,只是当怜月出现在此地时,几位老人顿时个个如遭雷击,猛然抬头看去,浑浊的双目,一片恍惚。
犹记得千年前的场景,每至月圆之夜,五月峰西面山壁悬崖上总是热闹非凡,为了占据一处视野开阔之地,哪次少了争得面红耳赤的热血少年,即便鼻青脸肿,可一想到接下来将要看到的人,一颗心脏都免不了砰砰加速跳动。
五月峰以西,毗邻四月峰。
“你是……姜师姐?”
有一老者率先回过神来,痴痴然看着怜月,原本灰败的脸色如回光返照一般,竟有了罕见又古怪的红润,如那年在悬崖边为了一处视野极佳之地与人打的鼻青脸肿的青涩少年。
一眼已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