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笛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叹了一口气,把信却递向了我。我并没有接过来,只是扫了一眼,就已经将所有的文字翻译了一下刻印在我的脑海之中。
岳公子:
我逃离家族隐姓埋名来到武阳,到兰花山庄做了一个小小的厨娘,是希望可以忘记从前,过最平凡普通的生活;希望可以让自己以一个新的名字、新的身份过上另一个人的人生。
我不希望引人注意,甚至连家传的私房菜肴都绝不敢涉及。当洛水唐家的公子想邀请我去做唐府的厨娘时我也拒绝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终究还是会再次和你相遇。
那天你在厨房的门口与我突然四目相对,我就知道你认出了我!毕竟……我们曾经那么亲密。
虽然这亲密并非我所愿。
岳公子,我曾经对自己说,上天让我遇到你,就是天命。那么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不怨不恨,就是遵从天命,是我应该做出的选择。
但是这次离家数月,沿途女扮男装,走了许多路,遇见许多人,最后侥幸进入兰花山庄帮厨……这些事让我有些怀疑我的从前的顺从只是自欺欺人。
你曾经抱着我,说我就是曹衣出水,而你则是吴带当风。当时觉得这话真是既痛又美,当时现在我却明白,这只不过是你借来巧言令色的工具而已。
所以岳公子,在前些天我还曾经在夜里暗暗发誓,如果这次仍旧不能摆脱从前种种,那么我也只能用最后的方式去解决。
唯有一死而已。
然而,当初离家之时,从前的那个我就已经与父母亲人永诀,就已经是死了吧。
如今,不过是跟自己告别而已。
不过,一死而已。
信尾没有落款,只是简单几笔云纹。
“沈兄,你这么快已经看完了?”朱牧有些惊讶。
“看完了啊,要我背给你听吗?”我随口问道。
但唐笛已经看向小侯爷,撇了撇嘴,说道:“这封信,那个姓岳的看过没有啊?”
“看过了。从看完到现在还一句话没有说过呢。”朱牧微笑道。
我有些不解:“按照这封信的说法,这姑娘就是自尽了?那岳仲云不是杀人凶手了,还有什么可郁闷的呢?”
“沈兄,你……好像和三年前有了很多不同。”朱牧忽然把话题转向了我。
废话,三年多,人总会有些不同啊!当然,我的改变是大了一些,但是……我里里外外都还是沈念不是吗?
“小侯爷忽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眯着眼睛打量朱牧,“莫非,是想要赖掉三年前的赌约了不成?”
“咦?沈大哥,莫非我姐死不承认的赌约是真的?”唐笛眼睛一亮。
朱牧哈哈大笑,道:“唐笛,你小小年纪不要掺和你不懂的事情。还是去看看你家的商铺吧,掌柜的现在恐怕都焦头烂额了!”
“可这边……”唐笛犹在挣扎。
“这边不用你管。云家那里我也会请高方帮着处理,不用你操心。”
“好吧,那我走了。”唐笛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兰花山庄。
“沈兄,那个岳仲云,你可还是要保他?”等唐笛走了,朱牧却又继续说起这个命案。
“我为什么要保他?又不是我儿子。你今天找我来就是要问这件事吗?”我奇道。
“不过是沈兄一念之间的事。”朱牧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笑道:“我当然都没有意见。只是那岳仲云始乱终弃,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但终究是因他而死啊。这样的人,如果想要继承祁山派的掌门衣钵,恐怕是难以服众。”
“这件事啊,愿不愿意选择一个负心薄情的人做掌门,那是他们祁山派自己的事了。”我才没空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挂怀的了,沈兄,慢走。”朱牧端茶送客,“阿顺,帮我送送沈楼主。”
就为了说这么几句话就费了半天的力气找我来?我有些不明白朱牧在搞什么名堂了。
我和风顺一起出门的时候,高方一直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沈兄,你……功力恢复到了第三重?”我和风顺一路走过回廊甬道,风顺关切地问道。
“是啊,你都看出来了?”
“嗯。不过我是因为一直对你和你的烈阳神功都比较了解,像小侯爷他们是看不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对我到底恢复了几成功力是没有把握的?”我听了风顺的话,立刻得出了结论。
“是的。”风顺点头。
“那朱牧特地找我来难道只是思念我不成?”我疑惑道。
“……呃沈兄,说起来,你似乎功力受损之后都不太关心江湖中的事情了?”风顺侧头看着我,徐徐问道。
“此话怎讲?”我觉得风顺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沈兄,你还不知道那个死去的厨娘是什么来历吧?”风顺忽然问。
不知道。我有必要知道吗?
“那个厨娘是京城云家的人,高方说似乎还是云家的长房的三小姐。”
云家?刚刚朱牧提过。你说的是京城云家……莫非是那个云家?
“就是那个云家。”
华夏有几个大家族非常有名,比如唐家是富可敌国,而云家则是已厨艺闻名天下。云家的私房菜很有名,也正经出了几个宫中的御厨。当然,会做菜也并不能够让云家称为天下闻名的世家,他们之所以影响力这么大,除了有遍布全国的连锁饭馆之外,还因为云家的大女儿就是当今太后。云家正是从当年这位大小姐戴上后冠之时开始发迹的。
我从记忆中翻出这些边边角角的轶闻,飞快地在心中过了一遍,依然有些不解:“就算是云家,他们保护不好自己家中的女儿,好像也怪不到别人身上去吧?”
“不是这样算的,沈兄。”风顺有些挠头,“沈兄,你还不明白吗?那云家三小姐,是被岳仲云引诱了,或者也可能是用强逼迫了的。这样的人想要继承祁山派掌门,你想云家怎么会允许?”
这样啊!果然是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吧沈兄?”风顺右手扶额,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