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飞心里很清楚,投资七、八个亿的大项目,单靠一个东方龙腾集团估计是干不了,所以赵德明需要他葛大主任的支持和参与,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葛飞也清楚,凭他多年在银行系统的工作经验,这个赵德明和东方龙腾集团肯定有鱼水交融、利益交织的关系,不然他赵德明不会如此炽热的热情来推动这个项目。
只是他感觉赵德明心态有一点点急躁,五指峰开发虽然势头良好,毕竟尚未成熟和稳定,现在又抛出一大项目,时机把握是否妥当?但是这个计划雄心勃勃,非同凡响,葛飞在三百里外的省城,几乎都能强烈地感受到赵德明全身脉搏“叭哒叭哒”有节奏的张力!
自己虽然也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出身普遍工人家庭,五年前四十八岁爬到副厅级的位置也相当不错了。可是与出身农民,现年三十七岁的部下赵德明相比,竟有逊色的地方。
说老实话,他在三十几这个年龄的时候可没有这个胆。当然啰,时代不同了,现在的银行存贷规模越来越大,客户的项目也越来越大,人的心也越来越大了,完全可以理解。
电话那头孙若雨催问葛飞意见,如何答复赵德明?
一向处事泰然的葛飞,竟被孙若雨这个意想不到的电话闹得七上八下,老脸也微微泛红,为了平静一下心情,便对孙若雨说:“你别急,我现在正同民合银行的汪瑞锋在一起,我跟他聊几句,等下打你电话。”
葛飞此时正受民合银行董事长汪瑞锋邀请,在太子湖畔一家咖啡馆喝咖啡。孙若雨的电话是走到外面去接的。
民合银行是在省城的一家银行,与江州银行、曲源银行一样,都是省级管理机构管辖的银行。
这个省级管理机构很有意思,它牢牢抓住全省近百家辖属银行领导班子的任命权,依靠这根魔杖才把这近百家银行管起来。
而银监会则一直强调法人治理,通过股东代表大会来选举银行高层管理人员。
两股力量一使劲,把此类从股本结构上来看,实际上是股份制的地方银行搞得不三不四,象只“四不象”怪兽。
银行高管为了保住自己这把年薪几十万的交椅,既要向A婆婆烧高香,又得向B婆婆拍屁屁。一个轰轰烈烈长达个把月的现场检查,把人搞得提心吊胆,血压蹿升。几个婆婆轮流派出的检查组,从三月开始到十月,一个接一个,翻江倒海,腾云驾雾,把人折腾个够。末了,检查报告几十页,全是一些芝麻小屁事!
大森林里总有一群眼睛向上的青蛙或蛤蟆,往上瞪久了,瞪得眼珠子暴突。这民合银行的董事长汪瑞锋就是这么一只一直往向瞪的青蛙。人长得清清爽爽,身材之魁梧,与赵德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原是一名信贷部总经理,那是银行机关总部最吃香的一个中层岗位,给客户批了贷款,收了卡、收了贵重物品,连礼节性假装推辞几下都没有,因为已经收习惯了。
他收下的东西,自己留用小部分,大部分都往上送,他聪明就聪明在这儿。久而久之,上面的路通了,感情融洽了,关系铁了,领导信任了!
于是,某个机遇,临门一脚,“扑通”一声,自己也成了领导,进了高层。后来在葛飞推荐下当上了民合银行董事长。
领导的恩情没齿难忘,更何况,领导还在位置上。
周末假日,汪瑞锋有事没事叫上葛飞,一起品茶,喝咖啡,喝酒,泡脚,郊游,时不时还能带他去某些隐秘的地方打上一炮。可见两人之铁。葛飞最欣赏汪瑞锋的一句话:有什麽事,我们顶着别叫领导上,自个死了也别让领导伤!
葛飞打完电话回来,兴致勃勃,对汪瑞锋说:“明天周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
“什麽地方?”
“曲源五指峰。”
.......
跟葛飞通过电话,孙若雨独自离开宾馆,漫步来到县城后街。
这是一条狭长的古街,两旁低矮的木屋,斑驳的砖墙,光滑的石板,凝聚着曲源千年的历史。
这一切,仿佛如些熟悉。她走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似乎走来一个小女孩,扑闪扑闪的明眸,甜甜的小嘴,俏皮可爱的两条羊角辫,退了色的淡红的衣服,打了补丁,一双灰色的小布鞋。
后街将尽的地方,转弯,一条侧弄,步行十多米,只有一半的断垣里,有棵无花果,左边,有一间熟悉的破屋,
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方,人生第一个伤心处。她六岁的时候,生父无钱治病,死在这屋子里。来自乡下的漂亮妈妈带着她远嫁他方。屋子被爷爷收回,从此不曾回过此地。
母亲再嫁后生了妹妹,十岁那年,苦命的母亲又因贫穷无钱医治而亡。
十岁,倍受世人冷漠的眼光,悲惨,肆虐稚嫩而脆弱的心!她恨!恨什么?她讲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是需要钱。钱!钱!钱!钱才能使生命延续,钱才有换来幸福,钱才能改变她的厄运!
在学校她吃得比谁都差,穿得比谁都寒伧,读书比谁都用功。大学中文系学汉语言专业,她才华横溢,文笔隽秀,外形鹤立鸡群,不乏众多同学和青年老师的追求。她偏偏选择嫁给一个富商平庸的儿子,现在的老公盛向明。
后来富商公公破产了,官司缠身,明明身无分文,债权人却咬定他转移资产,在司法的强力和社会追击下,公公承受不了压力,万念俱毁,跳楼自杀。
一生坎坷,几度打击,穷怕了的她,一经金钱灿烂光芒的炽射,她便不顾一切猛然扑上去,紧紧攥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