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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闭着眼的牛堂官冷笑一声,低声道:“骑兵就在一里之外。”这正是刚才那土兵叫嚷的,刚才那土兵大叫着要谭正坤快快布防,这一大堆人,都坐在河床上啃饼子,东本团西一团,为了保密,也没有放出夜不收,谭正坤坐在路边的土坎上,是以听不到传来的马蹄声。
谭正坤已转过了身子,去寻统兵的头人去了,谭正坤也不是不知兵的人,知道军队一旦失去建制,那便是一群乱兵。
地平上升起无数的烟尘,轰隆隆声之中,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正是大队骑兵。
当前一人,身着布袍,大声号令:“两百人正面冲锋,右边有五十骑,左边有五十骑,剩下的三百骑后队发力。”
谭正坤此时一见,顿时明白,原来,刚才乱叫乱跳的土兵是要告诉自己,有大队骑兵杀来了,要自己快快结成防守阵形,然布谭正坤却丝毫不知。并非谭正坤不知兵,实在是因为他太过得意,放松了警惕,得意之下,便没有放出控马,若是他早一步放出夜不收,敌人一到,他早便知道了。
这时就算是知道,乱成一片的奢家兵,也结合不起来,这个时候的他们,正散成一团,坐在地上进食,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加之为了保证一开始的隐匿性,根本没有派出探子,而他们的对手,亦是知兵之人,趁奢家兵们无法结阵,立时冲锋,这时,乱成一团的奢家兵们,如同一群鸭子一般,有的猛力朝河对面游去,有的拿起兵器,准备作战,有的不知所措,手里还拿着饼子。
好不容易谭正坤集合了数十人,依谭正坤想,只要挡得一时,就可以让自已从容结阵。兵力优势也可以从容展开。
然而挡在谭正坤面前的数百奢家兵不这么想,他们距离河床最远,除去少数的想拿起兵器,与骑兵作战,其他的,乱哄哄一片,向谭正坤结成的这个小阵冲过来。
这时,就边谭正坤手下的白莲教使者,也乱成一团,他们是江湖高手,单打独斗,甚至数十个人乱斗,都是好手,可是面对身边乱哄哄的乱兵,他们举目四下寻找自己的头领,有几个已找到了谭正坤,团结在他的周围,大多则不知所措,发呆似的看着身边的乱兵。看一看下一步就做些什么,战阵之上,乱成一团,满眼满耳只听到乱成一片的呼声。
谭正坤大叫:“不准后退,快快结成阵形,弓箭手放箭。”
乱兵们不管他,这些奢家兵不是从天山来的教徒,他们都上过战阵,知道没头没脑的挡在骑兵前进的道上,会有什么结果。不外是让骑兵踏死,当然,更多时候,他们让自己人踏死了。
河床最远的几个勇敢的土兵,他们的抵挡如同大潮中的小浪花,无数马蹄踏过他们的尸体。马上的骑士们大吼着,杀啊,在他们身后,还有高扬的灰尘,似是千军万马杀过来。
在土兵们的心中,仿佛是万千兵马杀将过来,其实,也不是数百骑士已。
谭正坤看到开头的一张脸,大叫道:“张帆。”
当前一骑士,正是张帆。此时他手挥一柄陌刀片子,没有穿上盔甲,后面跟的骑士,也根本没有穿盔甲,想必是为了节省马力。
张帆大声道:“魔教小崽子们,明年的今天但是你们的忌日,你们乱杀一气,今天要你等恶有恶报。”
最前的土兵们,堆着向河床边挤过去。
更多的奢家土兵,跳下河,向对面游过去,谭正坤的努力,丝毫没有起到作用,他的小阵形,只有数十个人,其中白莲教徒们武功高强,但是对于结阵打仗,他们其实是外行。这次谭正坤没有带来自己的天山护卫军,带的都是一群金衣使者,而跟在后面的奢家土兵,看到不断缩小阵形,也没有信心,他们纷纷扔下兵器,向河边跑过去,只管自己逃生。
看到身边越来越少的人,谭正坤知道,自己若是不走,便再没有机会了。当即一声大吼道:”众教徒听令,快快游过小河,对面结集。”
骑兵们终于杀进了乱兵之中,如同刀切豆腐般,在无数的兵士后面追赶,但就是不追上去,并且在左侧,留下一个空隙,
正是留给乱兵们跑的通道。
几十个白莲教徒不明就里,看到左侧有空隙,便向左侧挤过去,几百个兵士也向左侧挤过去,依这些没有打过仗的人想,自然是向没有敌人的地方跑。
谭正坤大叫道:“不许走那边,那边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口子,去不得,去不得……”
可是他的声音,杂在成千的乱兵中,却没有人听到。而且他的部下也不明白,此时,在这齐胸的小河中,挤在数百人,如同一堆肉山,许多奢家兵不是死于敌军,他人是让自己人踏死的,从形势上看到,从左边跑比从河中间跑生还的把握大得多,
以至于教徒们也向左边挤过去。
也有个别的教徒,异想天开的施展轻功,想从人头上踏过去,有几个这么做了,但是他们的脚一踏上人堆,无数双手伸了出来,将他们拉进了河水中,然后白袍混进了蓝布之中,不久便可以在乱兵脚下看到他们的尸体。他们是被踩死的。
谭正坤带着三十几个教徒,这些人都是他能团结在自己身边的,冲入了河水中,挥起刀,谁挡在他们的面前,就砍死谁,竟然让他们杀出一条跑,这也是因为刚才时候,教徒们没有扔下自己手里的兵器,而乱兵为了跑得快,将盔甲兵器教扔了,在这十丈宽的河水里,与空手的乱兵相比,教徒们在争夺空间上,有更大优势。
里然,见到左面的空隙之后,乱兵们更没有心思和正面的骑兵拼命了,他们大都扔下兵器,大呼小叫向左边奔跑,教徒们也混在其中。
张帆没有命骑兵们硬碰硬,只是在后面大呼小叫,如同赶羊一般,追着他们,企图抵挡在勇者,都死于陌刀片子之下。
从上空看去,一小队骑兵,大呼小叫,追着一大群步兵们狂奔。
人是跑不过马的。
乱兵之中,力气小的,跑不动的,便想停一下,但是身边的同伴们却不会停下,某种程度上,他们正在竞争活命的机会。
最后面的几个兵士,跑不动了,立于原地,冲在后面的骑兵立时冲上去,将他们砍死,然后大叫着,接下来驱赶逃命的兵士。
人怎么能跑过马呢,对于乱兵来说,只是力气小的先死,气力大的,后死而已。
其实跟在他们身后的,只有总数不到三百的骑兵而已,而他们却追着上千人狂奔,骑兵不时将落后的人踏死,然后如同放牧一般,接下来追这些乱兵,决不让这些乱兵恢复建制,一旦发现有头人举旗,立时上前攻杀,不让对方聚拢。
张帆到了河边,此时谭正坤已然冲到了对岸,他们一身的泥水,但总算是过了河。
而河中却还有大堆的乱兵。他们丢掉了兵器,扑着水,拼着命,要逃到对岸。
张帆大声道:“放箭。”
箭支追上了河水中的乱兵们,其实伤害根本不重,只是,这些箭雨大大加重了乱兵的混乱,他们不理会谭正坤整队的命令,一上岸,死里逃生的乱兵们就一哄而散了。
箭支不断响起,更多的是乱兵的惨叫声。
半个时辰后,小河中塞满了尸体,河水断流了。也变红了。
其中绝大多数是死在自己人的脚下,极少数人是射死的,绝不超一百个。
张帆冷声道:“传令,降者不死,但是看到穿白衣的白莲教徒,一个都不许放过,砍下头来,我要让相互枉死的人安心。”
后面一骑士大声道:“得令。”立时领命而去。
张帆走到牛堂官面前,将从死去的奢氏兵脸上扯下的麻布往牛堂官脸上一盖,道:“你且忍上一忍,马上便好了。”
这时,其他骑士也下马,将从奢家兵脸上扯下的麻布往被俘的安家兵脸上扔。
牛堂官闻了以后,那麻布上有一股恶心的味道,闻了以后,手足开始恢复力气,不多时,便站了起来,扯掉身上的绳子,大声道:“张帆,捉到谭正坤没有?”他与张帆亦是相识。
张帆答道:”那里有那么容易,他也是知兵之人,一见形势不对,带上几十人先跑了,就在对面,你可以看得见。”
牛堂官用足力气,走到河岸过,只见对面谭正坤收拢了百十个乱兵,他身边三十多个武功高强的教徒到处将想逃走的乱兵赶回去,不多时,看样子已然有了近两百人手。
小河中摞着无数死尸,无数箭支兵器便扔在河床边。
不多时,一骑飞奔而至河边,向张帆大笑道:”张大侠,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这群崽子在这里,这一场大功,你我各半如何?”
这人正是当日与张帆一同追击魔教的游击将军的江峰,此时为了发动马力冲锋,身上衣甲亦是没有穿。张帆回头问道:“江将军,不知你那一路兵马的追击效果怎么样?”
江峰拍胸大笑道:”斩得人头一千四百余,当真是大功一件,还有,按你的吩咐,将那些没有死的白莲教徒都抓了来。都还没有杀,这可都是军功啊。”
张帆暗自皱眉,张帆主张少杀人,江峰为了功劳,加上本身兵力并不充足,若是收容俘虏,只怕超过上千,是以命骑兵见人便杀,眼下,这片地面上,又多了上千无头尸身,张帆还想开口,牛堂官猛拉了他一把,张帆将嘴闭上了,此时人都已杀了,再与江峰去争,得罪了人,死人也救不活。
这次,是张帆去求人家,从江峰手上调的骑兵,本来没有调令,江峰不得出营,只是张帆竭力说服,江峰亦知张帆之名,是以私自带兵出营,才有这一场救援。
本来张帆混在两湖招讨使军中,作一军医,本不想再管这些事,随着一队兵士到了这八角,不想看到了魔教施放迷烟,毒杀了数千人,好在张帆内功没有了,医术还在,为自己调了一些药,逃了出来,若不是如此,也差一点死在军中,好不容易逃得性命,他逃了以后,即沈向来凤最近的江峰所部,动用私人交情,说服江峰出兵,个中极是惊险,江峰没有调令,只得带上自己有家丁军,悄悄出来。
张帆道:“江将军,功劳不用了,张帆一介草民,不想入朝堂,加上你也知道,那区寒白与我极不对路,我可不想与他共事。”
江峰笑道:“你怕了鸟,那个小白脸,其实只会满口大话,说用兵如何如何,一上战阵,就吓得尿了裤子,只有你张大侠,不但是江湖大侠,更没有想到你竟然亦是知兵之人,若不是你,这一场突袭如何能成功。”
牛堂官挣扎到了两人身边问道:“是吴柄章派位大人来救的么?”
江峰不识得牛堂官,应道:“那里,是张大侠今日早晨摸到军营,私下见我,将这里的事情说了一下,我们是瞒着吴大人出营的。”
牛堂官听到此言,走到张帆面前,一拍张帆的肩道:“张大侠,以前别人传你的侠名,我只当放屁,今天才知道,你当得起大侠两个字,你救了我手下这数百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用得着我,不用你开口,这两湖境内,我老牛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张帆道:“只要少打仗,可以安心过活,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时骑兵将抓来的白莲教徒都拖到了三人面前,这一次突袭,不但歼灭这超过两千人的奢家兵,还抓了四十多个活的白莲教徒,此时他们身上都有伤,虽然他们大都是武功高手,但是两军对阵,再高的武功,也没有用处,张帆武功未失之时何等强悍,杀得魔教一干人上蹿下跳,但是在宣恩城处,数万人堂堂决战,也差点儿死在战场上,若不是王阿生、王阿定几个兄弟,只怕也做了宣恩城外的残尸。
张帆道:“江峰兄弟,你可见到了死于这些白莲教徒之手的府兵兄弟么?”
江峰脸色变得黯淡了,道:“我看见了,上千人啊,刚才才见到,前几天还在同一个大营之中,没成想,就这么去了,人活着真好。”
张帆用马鞭子指着河对岸的谭正坤道:“这白莲教,总想着得天下、得天下,要做天下之主,要将白莲教作为国教,为此总想要开战,数次挑战,还派出王思远这等人物,杀害土司,挑起战事,今天叫他们撞在我手里,今天我就让他们看一看作乱下场,江兄弟,你且看我如何处置他们。”
张帆一甩马鞭子,发出一声响,后面的骑兵突然齐声大喝起来,骑兵们上前,将抓住的白莲教徒用牛皮拴好,吊在马后,然后数十位骑士上马,吆喝一声,在河床边策马跑了起来。
张帆大吼道:“谭正坤,你这等无良牲畜,且让你看一看,你的手下是怎么死的,让你记住,胆敢为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