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思均的话,沙必良不由皱起了眉头:“找狗?”
“没错。”张思均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女人之前养了只狗,后来跑丢了。她在网上看到了运狗车被拦下的消息,就带着男朋友过来,想找找自己那只狗在不在这里。”
沙必良点点头,这就合理了,“那她找到了吗?”
张思均想了一下,摇头说:“好像没有。”
沙必良“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你刚才说她是在网上看到的消息?”
“是的。”
“这事这么快就上网了?”
“来拦车的那些人本来就是在网上集合起来的。”张思均说道,“他们全都是养狗爱好者,以年轻人为主,平时喜欢上网交流。他们还专门为此建了一个群。那天就是先在群里约起来,纠集了二三十人来拦车。这些人来到现场以后又拍照片发帖子,在好几个宠物论坛上宣传造势。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人来,这一对小情侣是来得最晚的。”
沙必良手指轻轻抚摸着鼻子,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这些人都出现在半年前那起高速路口的堵车现场,凶手当时会不会也在现场?
想到这里,沙必良立刻转头对苏静之说道:“我们可以让人去调查王秋豪的个人电脑,找出那个群和相关的论坛,说不定能够拿到那天参与拦车的人员名单,凶手或许就在那群人中。”
苏静之眼前一亮,缓缓点头,拿起手机开始安排相关事宜。
沙必良则继续向张思均询问:“这帮人里面谁是组织者?”
张思均指指沙必良手中的照片:“应该就是那个王秋豪,因为就数他和朱卓吵得最凶。后来我建议大家集资买狗,也是王秋豪头一个响应,他几乎把身上全部现金都掏出来了,我记得有两千多块,最后只留下了一些零钱。”
“那些狗后来怎么处理的?”
“听他们说是要送到流浪狗救助站,具体送没送我就不知道了。”张思均耸耸肩膀,“我的任务只是解决高速路口的拦车纠纷,对于那些狗,说实话,我可没心思去管。”
沙必良“嗯”了一声,对张思均的态度表示理解。随后他把手里的照片交给小刘,自己则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翻看起来。
那是张思均填写的出警记录,记载了半年前那起纠纷的起因事由及处理过程。
这份出警记录相对来说比较简单,这也情有可原,因为这样的纠纷在警方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半年看完了几百字的事发经过,沙必良觉得其中的一个细节需要深究一下,“这里写着‘纠纷导致附近交通一定程度受阻’,这个受阻的情况有多严重?”
张思均回答说:“不是很严重。当时虽然聚集的车辆比较多,但是大家都有意识地把车贴着路边停靠,收费站那块地还是挺宽敞的,只有最边上那个入口被堵住了,其他几个都能正常通行。”
“哦。那应该不会因为交通的事情节外生枝吧?”
张思均很确定地说了声:“不会。”
这样的话,一切的根源肯定就在那场纠纷中了。沙必良继续研读那份记录,试图从这短短几百字中觅得那个连环杀手的蛛丝马迹,可是他看了又看,却再也找不到端倪。最后沙必良无奈地将资料放在一边,他重新面对张思均,希望能从对方的记忆中再挖出点东西来。
可沙必良也不知道具体还能再问些什么,最后他只能笼统地作出一个假设:“如果说,那个连环杀手当时也在现场,那么以你的第一感觉来判断,你首先想到的人是谁?”
张思均怔怔地愣了半晌,他似乎很努力地想了,但是给出的答案却令人失望。
“我想不到任何人。”他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纠纷,而且我已经处理得很好。谁会因为这件事情杀人呢?还一杀好几个,我实在理解不了。”
从常理来说确实无法理解。但沙必良知道那些连环杀手本来就不是常人,这些人通常具备某种独特而诡异的情感,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波澜都有可能在他们心中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张思均只是一个普通的交警,要让他作出一个连自己都感到迷茫的判断,这恐怕真有点强人所难了。
现在只剩最后一丝希望,虽然渺茫,但也要尝试一下。
沙必良将那两张打印出来送快递的监控照片拿出来,一边展示一边问张思均:“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张思均看了一会儿,茫然摇摇头。
监控上的人看不到容貌,只能辨别出身形和装扮。即便此人曾经出现在拦车现场,半年前的那个冬天穿着装扮也会和现在截然不同,这叫张思均何从判断呢?
“好吧。”沙必良只能暂且结束这次谈话,他站起身来,“今天先到这里,如果你又想到了什么,请随时保持联系。”
沙必良与朱思俊分别之后不久,调查王秋豪个人电脑的技术人员便传回了消息:通过对目标聊天群和几个宠物论坛的搜索,半年前的聊天记录和论坛上的相关发帖已经找出来了,据此初步锁定了二十四个参与那次拦车救狗的人员。接下来对这二十四个人展开调查走访,相信更多有关人员名单很快就能整理出来。
“很好。”苏静之下达进一步的指令,“调集所有可能的警力,立刻展开调查,我不但要看到完整的人员名单,还要看到每个人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的个人履历以及最近一天的活动轨迹。”
当苏静之亲自前往调查的时候,沙必良也在努力从寻找其他方向的突破,而东方玉则代替苏静之监督并辅助沙必良。
“我们已经掌握了几个受害目标的个人信息,他们之间的联络纽带也呈现出来了,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找出那个藏匿的黑影,”沙必良半眯着眼睛分析着,“那家伙肯定和半年前的纠纷有关,而且他应该处于受害目标共同的对立面。”
东方玉认同沙必良的分析,但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的时候,矛盾点就出现了。
“那场纠纷里的对立面就是两个吧:吃狗和救狗。而林瑞麟和王秋豪正是双方的代表人物,他们本身就是互相对立的,还能有什么共同的对立面呢?”东方玉困惑地挠着脑门。不要说四个人了,光是这两个人他都想不通。
沙必良瞥了瞥她,忽然问道:“你没觉得王秋豪有些不对劲吗?”
“你指什么?”东方玉一边问一边眨着眼睛努力思索。
“你觉得王秋豪这样的人会对养狗有多大兴趣呢?”
“应该没什么兴趣吧,”东方玉猜测说,“他连自己还没养好呢,哪有闲情养狗?”
“你说得没错。王秋豪连个人生存问题还没解决呢,养什么狗呢?我看他对吃狗肉的兴趣会更大,”说到此处沙必良口风一转,“可他却加入了一个讨论养狗的聊天群,而且还牵头组织了那次拦车救狗的行动。”
东方玉想了想说道:“这也可以理解吧。他是做宠物生意的,用这种方法来讨好客户,不失为一种营销策略。”
沙必良道:“如果只是为了讨好客户,他付出的代价好像太大了。”
“掏出两千块买狗?”东方玉斟酌道,“以他的经济条件,这个数目相当于他一个月所有的收入,确实不算少。”
沙必良“嘿”了一声说:“不光是两千块的事,他还准备了一辆车呢。”
东方玉也想起来了:“没错,出警记录里写了他开着一辆小汽车。他自己肯定没车,那这辆车是他租来的?”
“租来的借来的都有可能,但不管怎样都得有所付出。而且我相信:王秋豪和那辆运狗车肯定不是偶遇,他是有所策划、做过充分准备的。”
“嗯,很有可能!”东方玉表示赞同,“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付出了不少,不管是财力还是精力。”
“所以说这事如果仅仅是为了讨好客户,有点小题大做了……恐怕他还有别的用意。”
“别的用意?”东方玉再次陷入苦想,“会是什么呢?”
沙必良也不知道王秋豪还有什么用意,两人的讨论到这里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沙必良本打算去流浪狗收留站看看有没有信息,但是流浪狗收留站的人却说半年前并没有收留流浪狗。
这些流浪狗去哪里了呢?
沙必良眉头紧锁,觉得这么多的流浪狗消失时间很奇怪的事情。
这些流浪狗的消失会不会跟当时的凌霄有关?
正埋头思考的时候,苏静之突然打来电话,他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根据苏静之提供的资料,这个人名叫吴博,今年二十七岁,名牌大学硕士毕业,现任职于一家外贸公司,在本地可算是中上收入的白领。和这个阶层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吴博追求自由、环保、时尚的生活理念,养狗对他来说既是消遣,更是一种展现爱心的好方式。
沙必良在吴博对面坐下,首先打量了对方一番。小伙子戴了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或许是第一次被来到凶名赫赫的黑石安保公司吧,他的情绪既困惑,又有些许紧张。
吴博畏惧的看了一眼沙必良,快速地舔了一下嘴唇,问道:“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沙必良直入主题:“半年前在收费站,一辆运狗的货车被人拦住,这事你参与了吧?”
吴博完全没想到是这事。他略略一怔,情绪随即变得慷慨起来:“我是参与了,怎么了?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它应该陪伴在主人身边,而不是出现在食客的餐桌上!那次我们救下了两百多条狗,这是对自然负责,对生命负责,更是对我们人类自己负责。不管外界怎么评价,我坚持认为,我们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
“既然你一口一个负责,”沙必良直视着年轻人的双眼,“那我问问你,你救下了那些狗,为什么不负责到底,把那些狗送到救助站?连那些狗被送到哪里去了都不关心?”
吴博一下子泄了气,他心虚地低下头以避开对方的目光。在羞惭片刻之后,他又愤愤为自己辩解:“这事不能怪我,我也是被人骗了,没办法。”
“怎么被人骗了?”
“有个叫王秋豪的家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自己挣了不少钱,倒把我挡在前面背黑锅。”
自己并未刻意引导,话题已自动转向了案件的相关人。沙必良精神一振,顺势问道:“这个王秋豪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网上认识的。我自己建了个聊天群,我是群主,王秋豪也加了那个群。他是卖宠物用品的,有事没事总爱找我聊天,其实就是想多拉点生意。”吴博先把背景交代了一下,然后开始详细讲述那事的前后经过,“出事那天是王秋豪先拍了运狗车的照片发到群里,号召大家去拦车,我也去了。后来大家集资把狗买了下来,我们本来打算把狗送到救助站,可是因为我们的车辆并不能装下所有的人和狗,于是王秋豪主动请缨他把狗送到救助站,哪知这混蛋并没有去救助站,而是将这些狗全部卖了。”
“卖了?”沙必良一怔,愣道:“卖给了谁?”
“我不知道。”吴博想到这里,脸上就有些愤怒,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肯定是王秋豪早就策划好的,他一早就联系了商家,利用了我们……”
话到此处,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然清楚,王秋豪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是显露无余。沙必良盯着吴博看了一会儿,换了种语气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王秋豪这人和朱卓一样可恶?”
“朱卓?”吴博眨了眨眼睛,并不记得这个名字。
沙必良提示说:“就是当时那个贩狗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