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女笑道:“这些修士虽然身入险地,舍生取义,个个都算是好汉子。但只凭他们,还远不值得我如此礼待。”
说罢,又独自吞下一杯。
这杯酒下了肚,立时将她整个人燃着了,方才是微红,此刻已渐通红。
但叫魁木峰看来,偏偏又觉得她肌肤原本的白皙无暇丝毫不减。
她略作停顿,消化了这杯酒的余劲,冷声道:“照理说,你先前杀了我族中两位兄弟,我本该恨你恨得咬牙切齿,把你当做生死之敌,立时拔刀相见。”
“况且,以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深莫测的修为本领,假以时日必是本族难以想象的大对头,是我除之而后快的大敌!”
说到此处,忽然嘴角挂弧,微微笑道:“但你又是我平生罕见的英雄人物,我从未如此打心底佩服过谁,竟然叫我没法对你生起仇恨之心,也没法与你生死相搏,更没法狠心杀了你。”
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我素来杀伐决断,憎恶犹豫不决。你能叫我如此矛盾难做,实在了不得,故而这一杯酒还是要敬你!”
说罢,又举起杯酒痛快喝下去了。
接着,素手举杯在半空中兜了半圈,杯口朝下微微漾了漾,一滴透明酒滴顺着杯沿滑落。
此刻,这魔女看起来,明明是娇媚百态,滋味万种。但她在角魔之中地位地位极高,挥臂百呼,号令万众,自有一股天生与来的威严。
这威严纵然被烈酒熏得醉了,但也是熏而智伶,醉而神清,化作蓬勃英气四散开来。
当此时,且看她的风采,正是:红霞向晚追白云,娇媚国里见英姿。纵有世间多情女,不及岁月醉意杯。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平生所见,不可多得的尤物。
说话间,魁木峰只觉似有微醺的香气隔空荡来,应是这魔女长袖玉臂挥洒酒杯时的余威。
他吸了少许,心神一荡,便举起酒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亦是感到一条火龙从嗓子直捣腹中,浑身冒起了热气。
人是笑道:“过奖了,我知道的角魔不少,但似你这样本领高强,又讲道理的也不多。至于叫我佩服的,就更少了,目前来看只有六位。”
那魔女笑道:“其中五位不难猜,想必是本族在宏然界的东西南北中五位统领罢。”
魁木峰道:“不差,这五位统领个个修为极高,智计过人。但并非都是冷血残忍、无道好杀之士。我曾亲眼目睹贵族南统领孤风北的风采,至今记忆犹新。”
那魔女奇道:“魁兄莫不是开玩笑罢?你若真的见过这位黑角天尊,想必此刻该去地府寻你喝酒了。”
魁木峰叹了口气,一把扯开上半身袍子,露出了精光剽悍的肌肉躯干,左胸、右腹两道巨大似长虫的伤痕十足醒目。
“说来惭愧,我曾去西北参战。”
他指着那两处伤口笑道:“左胸这个,是拜贵族南统领孤风北所赐。当时,我只是不小心误入了他和本族一位大能对战场地的边缘,隔着百里地的一道余威,便差点要了我的命。”
“至于其他几位统领,我只是听常元宗一位前辈提起过。不过,这位前辈也是远观仰止,未曾正面遭遇,更不曾交手为敌。虽然敌我立场不同,但老人家对几位统领的风采气度,也是打心里佩服。”
不二听罢,心中忍不住惊道:“此界竟然还有黑角魔这等存在!”
他从前最多只听过人说过青角魔、黄角魔、赤角魔、紫角魔,今日算是又开了眼界。
便与厉无影叹道:“此次谷中见到的两个黄角魔都已这般厉害,这几个黑角魔恐怕更是难以度量。”
厉无影回道:“怕什么?这些黑角魔自有悟道境的大人物来对付,犯不着咱们操心。”
不二想了想,又问道:“照理说,青角魔要比寻常开门境修士厉害许多,黄角魔要比通灵境修士厉害许多,以此而推,那些黑角魔岂不是也要比悟道境的修士还要厉害许多?”
厉无影无奈道:“那个层级的事情,跟咱们隔着十万八千里,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你说的也大致差不离。许是黑角魔修为更高些,但我们的悟道境修士数量多一些。你别当真,这些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罢了。”
不二听得直叫一个没脾气,心中腹诽道:“说了这半天,岂不是等于白说。”
那魔女看着魁木峰胸口的伤疤,听着他说的故事,不由想起先前他在战场的雄姿英发,尤其是他硬扛了自己数掌,非要火中取栗,活捉自己的情形,心中便是莫名一动。
只觉得像这等英雄好汉,不久之后便要陨落天地之中,化为一搓黄土,实在可惜至极。
低下头似忖半晌,忽然站起身来,脸色微微晕着红,直勾勾望着魁木峰道:“魁兄,在我心中,决不愿与你为敌。不知你是如何作想?”
“终于说到正事了!”魁木峰心头一跳,端起一杯酒自顾喝了下去。
接着笑道:“我自然也不想,不如你把贵族大军带回老家,偶尔串串门可以,常住就免了。”
那魔女本要来劝服他,却不想被反将一军,噎了半响,才叹道:“此事关乎本族生死存亡,恕我无能为力。我与魁兄一见如故,也诚心诚意与你托个底,人族气数只剩不到百余年光景,你若想安然自保,还请委身以降,投于本族庇护之下!”
此话说罢了,魁木峰安之若素,不二和无影却大吃一惊,忍不住齐齐心跳加快。
那魔女似乎有所察觉,微向门外一瞥,厉声道:“是谁?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