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唐人而言,东瀛小国不过化外蛮夷,根本无须放在心上。
可是,对独孤策而言就不同了,他来自后世,深知这个弹丸小国未来将会成为怎样的心腹大患。
唐时的白江口,明时万历三大征的两次援朝作战,还有让无数华夏子孙都痛心疾首,引为毕生之耻的八年艰苦抗战。
东瀛丑类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天朝领土的野心。
现在的人,谁能想象得到,现而今一个区区小国,未来竟然也能为祸中原。
可事实上,那的确发生了,中原大地遭受三岛倭奴荼毒,华夏子民死伤何止千万。
如今独孤策既然来了,那些惨剧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让其发生。
既然区区三岛倭奴胆敢窥伺中原大好河山,那么独孤策将其斩草除根,从根本上将隐患消弭于无形之间,也就不需要什么心理负担了。
时至深夜,独孤策却怎么也睡不着,今日在他屋里当值的晴雯连着催了几次,也不管用。
“大爷今天是怎的了?和那位长孙公子出去一趟,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独孤策闻言,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晴雯解释,别说是晴雯了,怕是朝中诸公也不会理睬他对于东瀛小国的担心,只会认为他是在杞人忧天。
外间的袭人听到说话声,也披上衣服进来了,见独孤策还穿着大衣裳坐在窗前,奇道:“都这个时辰了,大爷怎的还不睡!明日可是大朝会,当心到时候又起不来!”
晴雯见袭人进来了,抱怨道:“往日里到了这个时辰早该歇着了,今天也不知道怎的了,我连着催了几次,都不理会,害的我也只能陪着!”
独孤策闻言,这才意识到,他熬着不睡,还要连累了旁人,不禁笑道:“我在想事情睡不着,又不用你在跟前侍候,你若是困了,只管自取睡就是了!”
晴雯听了,道:“大爷不睡,奴婢哪敢先睡了,让袭人姐姐知道,还不又要说我的不是,念叨我不懂规矩!”
袭人无辜躺枪,忙道:“谁还不知道你是个爱磨牙的,谁敢念叨你!”
接着又问独孤策道:“大爷在想什么心事,奴婢们虽然粗笨,可指不定还能替大爷出出主意呢!”
独孤策听了,虽然不觉得袭人,晴雯能给他什么建议,但是找个人说一说,也总好过憋在心里。
“袭人,你说如果你明知道有个人一门心思的窥伺你家的财产,想要占为己有,你该如何!?”
袭人被独孤策问得一愣,这种事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知道。
一旁的晴雯却抢着道:“还能如何?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谁敢动心思,就先打的他息了这个心思也就是了!”
晴雯的话让独孤策和袭人都不禁瞠目结舌,过了半晌,独孤策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打得他息了这个心思就是了!”
晴雯被独孤策笑得莫名其妙,道:“大爷!谁惦记着咱们府上的家产?大爷位列国公,谁这么大的胆子?要是咱们家惹不起,难道还不能找天子做主吗?”
这话听着虽然憨直,但是独孤策听来,却大受启发,他与其“杞人忧天”,倒不如当真去找李世民做主也就是了。
“袭人,给我磨墨!”
两人闻言一愣,都想不出这又是怎的了,方才满腹心事,现在又要磨墨。
晴雯要问,袭人伸手拉了她一把,两人忙去拿了文房四宝。
独孤策坐在书案前,提起笔,铺开一份空白的奏折,思虑片刻,下笔刷刷点点,一气呵成。
晴雯不认得字,袭人虽然自跟着独孤策搬到徐国公府,因为要管着家,平日里闲暇无事也跟着老管家秦显学了些字,可独孤策这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奏折,她如何能看得分明。
写好了奏折,独孤策将笔一扔,转身朝着床走了过去:“都别熬着了,睡觉!”
袭人和晴雯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言,都被独孤策弄得一头雾水。
转天,天光未亮,独孤策就起来了,卧房内外,大小丫鬟进进出出,一阵忙碌,每月的初一十五,府上都要来这么一出,时间长了,也早就习惯了。
独孤策换上一身朱紫色的朝服,简单用过了些吃食,他现在也学聪明了,何必难为自己,每次大朝会,皇帝跟着满朝文武都罗里吧嗦的说个没完没了,他只能苦挨着,散了朝,也还得去东宫点卯,再之后,还得去东宫左卫军大营,一通忙活下来,差不多连午饭都省了。
看时辰差不多了,独孤策带人出了府门,翻身上马,一路到了承天门前,有早来的朝臣此刻已经在门前排班了。
独孤策将马交给了贺老六,也到了跟前,还没等他走进班列之中,就听到有人一声冷哼。
独孤策循声看过去,正好和萧瑀的目光对上,这位老大人此刻正对着他横眉冷目的,看他那架势,也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独孤策见状,不禁纳闷,他自问和这位老大人可是从来没有过任何冲突,别说冲突了,因为当初范兴的事,他和萧瑀连一丁点的交集都没有过。
当初范兴自绥州被押解回长安,朝中群起汹汹,都吵着嚷着要杀范兴,就数萧瑀跳的最欢实。
所以,尽管历史上,萧瑀以方正著称,独孤策对他的观感却一直不佳。
今日这是怎地了。
独孤策正纳闷,有人朝他走了过来,见状连忙躬身行礼:“晚辈见过老大人!”
走到独孤策跟前的赫然正是长孙无忌,独孤家和长孙家都分属世家,当年也曾多有来往,独孤策对长孙无忌执子侄礼,倒也恰当。
长孙无忌看了独孤策半晌,突然发了一声叹,道:“贤侄!你昨日~~~~~也忒莽撞了!”
长孙无忌是李世民的大舅子,独孤策的生父独孤凌云和李世民是表兄弟,长孙无忌称呼独孤策一声“贤侄”,倒也不为过。
独孤策一听,就知道昨日长孙冲回家之后,肯定将酒肆之中发生的事,对着长孙无忌说了。
其实也不用长孙冲打小报告,长安城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更何况是勋贵圈子里发生的事,经人一传,怕是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恐怕就是当今天子也早就得到了消息。
“老大人,可是觉得晚辈做的错了!”
“自然是错了!”不等长孙无忌说话,萧瑀便高声道,一边说,一遍朝着独孤策这边走了过来,在独孤策跟前站定,指着独孤策怒道,“小子狂悖,怎敢肆意妄为,那东瀛使臣乃是前来朝贡吾皇的,可你却因小事,将东瀛使臣打得重伤,堂堂天朝上国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你可知罪。”
独孤策闻言,不禁皱眉,看着萧瑀吹胡子瞪眼睛的,心中一阵不耐烦:“老大人还请自重,本官有没有罪,也有天子公断,还轮不到老大人来数黑论黄!”
萧瑀被独孤策噎得一时语塞,一张脸憋的涨红,怒道:“好!好!任凭你牙尖嘴利,到了朝上,老夫自要参劾你这狂妄之徒!”
长孙无忌在一旁看着,连忙劝道:“萧大人又何必动怒,独孤策到底年少,想来昨日也是因与东瀛使臣言语争锋,一时恼了才做下错事。”
萧瑀在朝中一向谁的面子都不给,闻言冷声道:“赵国公说的好轻巧,殴打他国使臣,这岂能说是小错,东瀛使臣诚心来归,朝拜吾皇,一片赤子之心,如今却无辜被独孤策这小儿打得重伤,倘若传扬出去,让别国之人如何看待我大唐,岂不是要说我大唐以大欺小,惯会恃强凌弱!”
长孙无忌听了都不禁苦笑连连:“萧大人严重了,何至于此,昨日犬子也在当场,分明是那东瀛使臣欺凌我大唐百姓,独孤策虽说做得过了,可也并非事出无因。”
萧瑀闻言,冷哼道:“赵国公的公子该不会也动了手,这才为独孤策辩解的吧!”
长孙无忌一怔,道:“哪有此事,犬子昨日虽然也在,可一直都在劝解,何曾动了手!况且犬子自幼习文,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人争竞!”
萧瑀板着张脸,道:“是否如赵国公大人所言,还需调查过后,才有决断,不过独孤策殴打东瀛使臣一事,证据确凿,老夫今日定然要在天子面前,参劾这肆意妄为的狂悖之徒,如不给东瀛使臣一个交代,岂不是让化外之民笑我天朝上国不知礼仪!”
独孤策听着萧瑀一番上纲上线,直接将他说成了影响大唐与他国邦交的罪人,顿时也恼了,刚要说话,承天门大开,一队禁军卫士列队而出,王德在门口站定。
“文武百官,排班列队,太极殿朝拜天子!”
独孤策也顾不得和萧瑀争竞,连忙跟着文武百官躬身施礼:“臣,谨奉诏!”
独孤策起身,朝着萧瑀那边看了一眼,他能预感到,今日的大朝会,怕是不会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