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说了一会的话,薛蟠于是起身要走,迎春送到门外小桥处,见到薛蟠走了方才回来,绣橘莲花儿等丫头收拾茶盏,司棋搀着迎春坐下,“这府上的人个个都是捧红踩黑的,倒是薛大爷和宝姑娘这边,都是一样的对待,也不会瞧不起咱们。”
迎春笑道,“偏生就是你这样看出来许多一二三来,哪里有这么多瞧不起咱们的?咱们这边没什么事儿,老太太太太们自然是不用多理睬咱们,到了你这里倒是成了瞧不起了,我和她们不是一样的身份吗?也没什么高低不同的。”
司棋叹道,“我的好姑娘,你的性子是真好,寻常吃穿用度咱们这里的都是寻常货色,这也就是罢了,可这火龙上的事儿,难不成,还是她们一视同仁才会如此吗?就是因为咱们姑娘性子好,她们才拿捏咱们呢。”
“这都是小事儿,何须如此计较?”迎春温和的说道,“早一些晚一些,也是无妨的。”
司棋显然是已经对着迎春如此见惯不惯了,也懒得生气糟心,“也不知道我们能守着姑娘几日呢,只怕日后姑娘还是要多想一想才好!”
迎春坐在椅子上看书不提,过了一会,一位身材高大的仆妇带着几个人拎着东西进来,众人都认识是薛蟠的奶妈,王嬷嬷,算是如今大观园里头有名的人物,司棋等人连忙迎进来请王嬷嬷喝茶,迎春起身相迎,王嬷嬷笑道,“茶就不喝了,大爷回去叫我送些东西给二姑娘。”
后头的仆妇将东西拿上来,“这两篓是金丝炭,原本是内造用的,咱们薛家不是当着皇商的生意嘛,所以也能从内务府匀一些出来,大爷让我告诉二姑娘,这拿着放在手炉里,是最好的。”
金丝炭乃是山西解州来的贡品,外头一度谣言是用金丝楠木烧成的炭火,这当然是假话了,再怎么骄奢淫逸,再怎么铺张浪费,这金山楠木烧成炭,也没有这个浪费的方法,只是的确是有山西特产的一种花纹纹理奇特的树木烧制而成的,这炭火漆黑之中带着道道金丝,十分好看,且点燃后燃放出一种类似于檀香的香味,提神醒脑,颇具奇效。
迎春笑道,“这如何好意思?还特意让妈妈送了炭火过来。”
“也是大爷想到的,所以来送一些,不值当什么,”王嬷嬷笑道,“这边是两篮南边来的冬梨,味道不算太好,只是到底是冬天了,水果难得些,姑娘留着炖冰糖,或者是切片吃,都是极好的。”
说完了这事儿,王嬷嬷就要告退,迎春又命司棋要连忙拿钱来赏王嬷嬷,王嬷嬷从薛蟠哪里不知道借了多少名儿领了银子,如何会看上这三五百文的银子,忙说着不必就出去了,司棋忙送王嬷嬷出去。
到了外头,司棋又感激说道,“可实在多谢嬷嬷了,适才还和薛大爷说呢,也是我多嘴,”司棋也不好意思平白就受了薛蟠的赏赐,“说了几句这园子里头人的不是,大爷倒是惦记上我们姑娘了,还特意送了炭来,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也没什么,大爷想到了也该送,”王嬷嬷笑道,“只是你呀,”王嬷嬷故意嗔怪道,“你这样说出来,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说你不知道轻重了?我们家大爷住在园子里头,自然是一家人,不用见外的,可外头的太太们知道了,又要去怪罪二奶奶,若是二奶奶不高兴了,岂不是吃亏的还是你们姑娘?”
司棋很是受用王嬷嬷的话,但是也有些不忿,“有时候大太太也过来说这么一嘴,我听着倒是有道理,嬷嬷你想想看,这二爷和二奶奶顶天立地的,偏生自己的妹妹还在园子里头受委屈,虽然这里头日子舒服些,可若是这个缺哪个缺的,那里能真的舒服呢?”
司棋说的也有道理,委屈也是正常的,贾琏和凤姐管家,自己的亲妹妹,总是要照顾周到吧,别的特殊照顾,自然司棋也不会要,只是这一视同仁,地下的人就难做到,这一点司棋倒是真的有些难接受了。
王嬷嬷点头道,“你们府上家大业大,自然是人手繁杂,没有说样样事情都照顾的过来的,这二奶奶有些时候忘了也是可能的,你什么时候直接去找她就完了。”
“妈妈的话我都记下了,”司棋笑道,“什么时候您老再得空来我这里头好生坐一坐,也让我们孝敬孝敬您老。”司棋或许还带了一些别的意思,“我可是听说了,薛家您说话最有分量,大爷也是听您老的,我们呀,也想听一听大爷在外头的新鲜事儿呢。”
王嬷嬷答应下次再来聊天,这会子就先走了,等到王嬷嬷离去,绣橘上来,“司棋姐姐,你那位表弟在园子外头托了嬷嬷进来传话,说要见你呢。”
显然绣橘是知道这位表弟是何许人,脸上也带着揶揄的笑意,司棋大大方方,一点含羞的意思也没,“这素日里头都得见的,怎么今个还巴巴的叫我出去?”司棋笑骂道,“你在这里头照顾姑娘,有什么事儿叫我就是了。”
且不说司棋去了何处,就说王嬷嬷出了紫菱洲,路过秋霜斋的时候,赵姨娘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瞧见王嬷嬷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姐姐,您给我评评理才好呢!阿弥陀佛,这天老爷都没睁眼呢!”
王嬷嬷仔细一听赵姨娘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听清楚了哭笑不得,原来探春给宝玉做了一双极好的鞋子,偏生被贾环瞧见了,贾环只是有些气闷,赵姨娘却是不悦了,觉得探春给宝玉做鞋子,不给自己一母同胞的贾环做鞋子,可倒是被探春好一顿抢白。
“你说,这话糊涂到什么田地!怎么我是该做鞋的人么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给谁听呢!我不过闲着没事作一双半双,爱给那个哥哥兄弟,随我的心,谁敢管我不成这也是他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