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煞白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柔弱。
“林郅林郅,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柔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张皇后睁着那双迷茫的大眼,那颗心脆弱到仿佛一碰就会碎的样子。
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忘不了他,那深入骨髓的爱意,快要把她逼疯了。她的人生自从少了林郅后,就再也不完整了。心已碎,人已走,茶也凉了,还有什么能让她坚持下去的呢?
林郅离开后,她不吃不喝三天也不肯睡,只是睁着眼睛躺着床榻上,一言不发。
饶是皇后在一旁怎么苦苦哀求,她就是不肯看他们一眼,不肯和他们说一句话。连眼皮都不舍得掀一下,更别说让她张嘴吃药进食了。
“雪儿啊,母后求你了,吃点吧,不然你的身子受不了的啊。”皇后两手颤抖地端着一份刚盛起来,还冒着热气的银耳粥,爱怜的眼神看着在床榻上睁着大眼的清雪,原本神采飞扬的脸蛋如今变得毫无生气不说,还瘦了整整一圈,下巴尖的令人心碎。
清雪不为所动,依旧挺尸般躺在远处,整个人呈放空状,眼神寻不到焦距,思绪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你们一个个是都想气死朕嘛!”刚踏进内殿的皇上听着皇后苦苦哀求的声音,然而清雪还是维持着前两天的状况,气不打一处来,“梅儿这样,不吃不喝不言,现在连你也这样!朕还真是生了两个好女儿!好女儿啊!非要逼死朕才算数吗?”
“陛下息怒,梅儿和雪儿绝无此意。”皇后一听就发觉大事不妙,连忙放下手里做工精致的白瓷碗,起身来到皇上的身边,一边捋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柔声道,“还请陛下不要和她们二人一般见识,她们年纪还小,不懂事。”
“年纪小?不懂事?”皇上冷哼了一声,看着清雪依旧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心口里的郁结越发沉闷,“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个都闹死寻活的,看看你们这样还有一点公主的威严吗?你们把朕的脸面,把古月国的威仪放在何处?一个男人就把你们弄成这样,你们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摆给谁看?人都已经死了!”
皇上的话越发的尖锐,听在清雪耳中万分的刺耳,心口一阵疼痛。是啊,人都已经死了!可林郅是被谁逼死的呢?还不是他这个一国之主嘛,林郅又有何罪?就因为和公主暗通曲款,所以就要把这条活生生的性命给带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他是皇上,是古月国唯一的皇,他的话谁敢质疑?他说林郅有罪,林郅便有罪!那林郅的委屈向谁诉说?林郅本就不该死,就是因为他为了什么所谓的皇室脸面便牺牲了一个林郅,来成全他的大业!还真是好笑,现在这自己面前大放厥词,可他又曾想过那个无辜牺牲的林郅吗?
皇后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小声道:“陛下您就少说两句吧,雪儿和梅儿还在病中呢,不要加重她们的病情。”
皇上一听,心里更是怒火冲天,一个抬手推开了一侧的皇后,目光冷冷地看着床上的清雪,“看来是朕太惯着你们了,让你们无法无天,在皇宫内横行霸走,以至于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欧阳雪,朕告诉你,朕能给你一切,也能让你失去一切,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疼爱,都会让你失去的!”
清雪的瞳孔咻的一下紧紧收缩,是啊,她怎么忘了哪怕他再怎么疼爱自己,他终究还是一国之王,他能给自己一切,也能让自己失去一切。林郅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嘛,在他的眼中女儿自是比不上皇权来得重要,若是牺牲一个女儿来巩固他的皇位,这样一比划算的买卖,他怎么可能会不心动呢?
哪怕他再怎么疼爱自己,自己依旧是一颗棋子,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改变如今的状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自己一直待在这座深宫里,终究只能任人宰割,但她不甘心,她不愿做一直笼中鸟。所以自己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逃!对,她要逃出这个皇宫,她要摆脱如今被动的状况,她不能再让他威胁下去,她要逃出去,离开这个噩梦般的深宫,她要带着林郅的梦远走高飞,去看尽天下。
“欧阳雪,你今日若还是执意如此,朕一定会让你后悔的!”皇上一甩龙袍,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后,不顾一旁拉扯他的皇后,毅然转身离去。这两个女儿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一个个寻死觅活,为了一个男人闹到这番地步,可真是丢尽了他们欧阳家的脸面。让他愧对祖先,愧对列祖列宗。古月国皇室的脸面都被这两个不孝女丢尽了,诶!果然是孽缘,孽缘啊,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孽缘!
“陛下,陛下,还望您三思。”皇后娘娘是打心底里疼爱这两个女儿的,若是她们有了意外,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动力活在这个世上。她也知道陛下只是一时生气,这一切说的都是些气话,因为陛下比谁都心疼这两个女儿,见她们如此半死不活的样子,不仅心疼还愤怒。好好的两个公主竟然弄成这副天田地,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这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清雪突然动了动嘴,沙哑的话语从她的嘴中溢出,“我会好好活着,替林郅活着,一定会活着的。”努力活着,让你们都心痛,后悔把林郅赐死。当然后半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要让他们放松警惕,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想逃出皇宫的想法。不过她的确会好好活着,她要替林郅活着,让他在天都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皇后在听到清雪的话后,神情一愣,随即喜笑颜开,“活着就好,雪儿只要你活着,母后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着。”
一只脚踏出内殿的皇上在听到清雪沙哑的嗓音后也是一愣,这丫头已经不吃不喝不睡不言三天三夜了,今儿个已经是第四天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不要说她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么能熬过来呢?虽然她现在心里想的还是林郅,但他相信自家聪明的雪儿,肯定会从这个情伤里走出去,只要她活着,好好活着,一切都好说了。他就不信,过个三年五载的,雪儿还是无法走出情伤,那也太小看他这个女儿了。她是高贵的公主,怎么可以如此行事。只要自己多给她一点时间,就让时间来抚平她的伤痛吧。
“来人,把鲍鱼粥热一热,公主醒了要用膳了。”皇上的嘴角边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连一向任性的雪儿都能想通,那么懂事的梅儿那边也无需多担心,自己只要多施压一会儿,想来娴雅的她也会做出和雪儿一样的选择。
“是,奴婢们遵命。”外殿的婢女们在听到皇上的话后连忙应道,心里不断地感激,谢天谢地,公主终于要用膳了。天知道,这几日来因为两位公主相继病倒,这座皇宫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沉闷与压迫,每时每刻都要战战兢兢地行事,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陛下和皇后,那么不是一顿板子这么简单的事了。谁都知道这晋梅长公主和清雪公主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头肉,这次倒好,一下子病倒两个,偏偏这病情来势汹汹,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毫无办法,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着眼。整座皇宫被乌云所笼罩,若一不小心做出了事,岂不是触犯了陛下?
“母后的好雪儿,你可真是吓死母后了。”皇后紧紧拥着瘦了不少的清雪,泪光闪闪,衣裳里面那个小小的人儿是多么的无助与可怜,让皇后的心紧紧被揪了起来,就像是用鞭子鞭笞在她的身上那边,让她痛苦不堪。
清雪缩在皇后的怀里,无声地笑了笑,然而嘴角的那抹笑意是那么的渗人与诡异,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由于饿了三四天,眼眶整整又大了一圈,苍白的小脸虚弱不堪,但她的血液却在沸腾,心底里的小人不断在呐喊着,扯开他们虚伪的面孔,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是有多恶心。哈哈哈哈,小人儿笑的异常猖狂,眼泪在笑声里肆虐,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清雪连忙紧紧闭上自己的眸子,那一抹哀伤便隐藏在黑暗中,无人看到。只有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心是有多么的痛,林郅的惨死,那殷红的鲜血,每时每刻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仿佛像一座大山那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任凭她怎么躲避,都无法躲过直直压下来的大山,她只能默默承受,忍住所有的痛苦与辛酸。她要让林郅知道,自己很坚强,哪怕他不在了,自己也能够坚强的面对所有的苦难。
林郅,你放心,我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