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洞府第一次醒来时,琉璃还是正常的。那个时候我看到他安然无恙,心里别提多高兴,就想和他多说会儿话,也没有去想为什么我身上那般乏力。不知说了多久,我又累又乏,就睡着了。第二次醒来后,就发现洞府里弥漫着一股香味,应该就是岐天下的毒。琉璃和我一样中了毒,没有想到那毒会引出他的心魔,就是从那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洪宁襄捂住了眼睛,竭力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她想起了琉璃冒犯自己时那炽热的眼神,一阵难以言说的心痛,“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对我会怀有那样的心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是真正的他!我这几十年,辛苦把他拉扯大,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把他看做是我亲生的,看做是我的血脉,我有照顾他、养育他的责任?我心甘情愿对他好,没有想过任何回报,只希望他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要走入歧途,不要变成大魔,不要危害世间,不要像前世的我一样,变成一个嗜杀的魔头,被世人唾弃!我待他一片赤诚之心,天地日月可证!但凡我有一丝怠慢他,不信任他,就不会倾尽生命去保护他!可为什么他还要埋怨我?还说什么我待他不及待你的十分之一?!说什么我不理解他的痛苦?!为什么他要说那些话伤我的心?冥哥哥,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柳青冥紧紧拥住了她,轻抚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到了今日他才深刻地意识到,襄儿把琉璃看得多么重要,以前他还想着等到什么时候襄儿想通了,不再试图阻碍琉璃修魔,那样他就可以把琉璃接回魔界接任少主之位。
可经过了这件事后,他知道襄儿的心思坚定到了什么地步,为了成全她的心愿,他必须放弃得到琉璃的力量,放弃把琉璃培养成未来的魔宗少主。
不仅如此,他还要尽快脱离琉璃的身体,把琉璃还给她,否则她还会为了分开他和琉璃,无休无止地操心。
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带着琉璃回一趟魔界,去寻找复活之术了。
“襄儿,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个混账是走岔了,才会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柳青冥最受不了她哭,这泪水还是为了他们的孩儿而流。
他忍不住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柔声道,“谢谢你,襄儿,谢谢你。”
像他这样满身罪恶的混世魔王,早就该死一千遍一万遍了,居然还能像个正常的男人一样,拥有妻儿,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这是他前世不曾奢想的幸福。
当初她饲养琉璃,是为了报恩,可如今她教导琉璃,却因为他是他们两个人的血脉。
每每想到襄儿视琉璃如己出,甚至比待石鸣还花心思,他就欣慰至极。
也是因此,在云凌妖界他才会选择将第二元神封入琉璃身体,借着琉璃的身体苟活了下来。
即使在她的前世,她为了石定峰,背叛了他,在他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即使在她的今生,为了实现前世的夙愿,她终究选择放下仇恨,嫁给了石定峰,又一次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即使她不能像爱石定峰一样爱他,他也愿意为她生,为她死。
“即使身上中了毒,我也努力保持着清醒,我不相信琉璃真的是那样的人,我也不相信我这几十年的辛苦教导和努力会失败。冥哥哥,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多么绝望,又多么不甘心——”
洪宁襄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柳青冥,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仿佛这样心里便会好受一些,“我一边忍着身上的难受,一边想着怎么做才能让琉璃清醒过来。幸好我头发里还藏了一根簪子,那簪子里封印了一股法力,眼看着琉璃就要侵犯我,我一狠心,拔出了那根簪子,刺了自己的手掌,我的血解开了簪子上的封印,我又把那簪子狠狠刺进了琉璃的肩膀。琉璃被那股法力打到了地上,就是那一下重击,他终于清醒了。和我想的没错,果然是心魔在作怪!是心魔一直控制着他,他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
“襄儿,你总是让我感到意外!是你的坚持,救了琉璃,也救了你自己。”柳青冥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她傻兮兮的,有时候又觉得她不是傻,她只是比普通人多一点执着,多一分倔强。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在她的前世她才会因为爱而不得变成女魔头。
“不,不全是我在坚持,琉璃也在坚持。”洪宁襄慢慢地平静下来,说出了这些话心里舒服了许多,想到琉璃与她诀别时的样子,既欣慰,又心痛,“琉璃和我一样,宁死也不愿受辱。他醒来之后,就跟我道歉,还说来世再报恩,他竟然想以死谢罪!我当时看到他往墙上撞,吓得脑海一片空白,我才知道,我那么害怕失去他——”
虽然现在知道琉璃已经安全了,但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幕,洪宁襄还是后怕地发抖。
柳青冥轻抚着她的肩膀,故意把话岔开,调侃地道,“看样子你当时真是害怕到了极点,忘记了琉璃到底是谁创造的了。你那个时候,该不会完全把我忘了吧?”
“我——”洪宁襄经他一提醒,倒是想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不免有点心虚,“我还真没怎么想过你——不过,我一直以为,岐天那么强,你肯定打不过他,说不定和我一样,被岐天关在了什么地方,哪里顾得上我。”
“事实上,那个时候,我正在洞府外,想办法救你们。”柳青冥回忆着三天前的情形,“我先是用血阵和琉璃沟通了一次,查到了圣七峰的位置,破了障眼法,找到了这个洞府。我看到洞府外有一间别院,岐天正在一间房中练功疗伤,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和琉璃共体,而是单以元神在房中练功。原本我打算在他练功到紧要关头时,闯进去和他拼了。可我观察了片刻后,发现徐尹竟然一直躲在房外窥探他。”
洪宁襄缓缓松开了他的肩膀,怔了怔,“你是说,徐尹偷窥岐天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