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程闻言,原本有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死灰。
本以为可以一边游山玩水、寻花问柳,一边学习,手里有大笔钱花,没想到弄了一个被关小阁楼的结果,这才明白中了郑鹏的圈套。
明知中计,可没办法,郑鹏用的是阳谋,就是针对自己也没办法。
收拾了郑程,郑鹏又把目光放在郑元业身上。
“有大父出马,此事成了”郑鹏高兴地说:“对了,二叔,这些年最受累的,就是你了。”
“我?飞腾,你...不是在说笑吧?”郑元业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平日游手好闲,整天跟着郑长铎后面拍马屁,这叫最受累?
不是讽刺吧?
郑鹏点点头说:“没错,虽说有些人认为二叔是游手好闲,但小侄不是这样认为,四叔田里忙的时记,二叔要帮忙请雇工、卖粮食,三叔那里出问题时,二叔又要帮忙收货卖货,家里有什么事,也是二叔去疏通关系,看似轻松,实则最受累。”
“哪里,都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做的。”郑元业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郑元兴、郑元旺不说话,而郑长铎点点头说:“说起来,老二确是受累了。”
平日里,郑元业把郑长铎哄得挺开心,郑长铎对二儿子的印象不错。
郑鹏一脸正色地说:“不能再让二叔受累了,二叔,你想往哪个方面发展,小侄一定助你如愿。”
“二哥,你看,飞腾对你多好。”郑元兴在一旁感叹道。
这话是有些幸灾乐祸,郑鹏嘴上说得漂亮,可有心人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是让郑元业选一个工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
以前的情况是,有功郑元业都能均沾,有事轮不到他背,付出的少拿到的多,没想到郑鹏一回来,就要挖出这个“蛀虫”,郑元兴早就对这个好吃懒做、狐假虎威的二哥不满,闻言心中暗喜。
郑元兴心中暗恨,知道形势比人强,犹豫了一下,很快作出决定:“飞腾,这些年我跟形形式式的人打交道,自问还有一点心得,不如替我谋一份差事,最好是离家近一点,这样方便照顾阿耶,你看怎么样?”
种田太辛苦,经商太掉价,这么老去当兵不实际,看到儿子要被软禁在阁楼,郑元兴也断了考功名的念头,最后决定去谋一份差事。
成为郑鹏的亲二叔,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总不会太为难自己,郑元业马上作出有利自己的选择。
说出这话的时候,郑元业内心一片郁闷,因为自己就要跟好吃懒做、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说再见了。
郑鹏马上说:“这个自然,大父年纪大了,多点人在身边好,最好是在元城谋个差事,最远不能出魏州。”
当着郑长铎的面,郑鹏自然把戏做到十足。
郑元业最擅长就是媚上压下,让他留在家里只会弄得大伙都不愉快,郑鹏先应下来,再慢慢泡制他。
怎么也算一家人,把他弄死不至于,不过让他好好吃些苦头,让他为以前所做的事赎罪还是很有必要,特别是他为了一已私利,把亲侄女推入火坑的事,郑鹏绝不会轻饶他。
“处置”郑程父子后,郑鹏感到自己内心舒畅多了,其实不见自己,就是整个大堂,气氛也明显变得轻松很多,特别是极少开口发表意见的四叔,脸上也出现解气的表情。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主要是购置田地、聘请先生的事,讨论差不多,眼看快要结束会议时,郑元业想起什么,频频给坐在上面的郑长铎使眼色。
答应馆陶县石大富的事,现在还没有着落呢,昨天石家又派人催了,那下人就在元城等着自己的回音。
一想到这件事,郑元业就感到内心隐隐作痛:收了石家的好处,还没有捂热就让人一窝端了,幸好只收了一部分,事成后再收完,再加上儿子成亲得到的嫁妆,到时马上可以恢复元气。
正是如此,这件事不能中途而废。
不知为什么,平日很有默契的郑长铎,这样好像心不在焉,无论郑元业怎么打眼色,可他就是熟视无睹。
郑鹏早就察觉郑元业的举动,知道他想干什么,故作吃惊地说:“二叔,你眼睛是不是不太舒服?进沙子了吗?”
“好像有个小虫子飞到我眼睛里”郑元业有些尴尬地说。
“哦,需要看郎中吗?”
“不,不用”郑元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说:“差点忘了一件事,阿耶,上次不是答应馆陶石家的事吗,人家在等我们的消息呢,给他们一个准信?”
这件事有点不光彩,郑元业很狡猾地拉上郑长铎。
郑长铎摆摆手说:“我这副老骨头已经让贤了,不管事罗,这些事你们商量好就行。”
当时答应,主要是与郑鹏闹得很僵,对郑鹏能不能回家没有多少把握,再加上被郑元业说动,可郑鹏一回来,看到郑鹏的威风和豪爽,郑长铎有些瞧不起馆陶石家,干脆不理这件事。
郑鹏故作惊讶地说:“馆陶石家?怎么回事?”
郑元业一时语塞,他有点被“队友”抛弃的感觉,可话都出口了,只能硬着头发说:“是这样的,馆陶石家来提亲。”
“提亲?提哪个?小冰妹妹?”郑鹏吃惊地说。
“嗯,就是小侄女”
郑鹏皱着眉头说:“小冰还太小吧。”
“不小,是时候了”郑元业补充道:“主要是看条件好,小侄女嫁过去后可以锦衣玉食,机会难得,而郑田两家联婚,能形成一个互补,可以说一举两得。”
郑鹏马上追问道:“哦,这个的田家,是做什么的?”
“是大地主,家里有良田千亩,粮满仓钱满箱,家中奴婢过百,是一等一殷实人家。”
“哦,他们家中,有人有官身吗?”
“这个...暂时没有,不过有不少官场上的朋友。“
郑鹏的眉头皱了起来,继续问道:“那位要娶小冰妹妹的田家小郎君,可有功名?”
“暂时还没有。”
“田家和田家那个小郎君在当地的风评如何?”
郑元业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一旁郑元旺忍不住开口:“田家在当地声名很不好,主要是放利子钱为主,那个田家小子,听说脾气差,别人称他为呆霸王。”
谁也不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看到机会来了,郑元旺马上讲出自己知道的实情。
“四弟,不能这样说”郑元业马上替田家洗地:“借钱生利,那是周谕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把东西压在当铺里也得收利钱呢,对吧,至于田小郎君,那是年少不更事,年轻人有几分火性很正常,慢慢会学好的,小侄女一嫁过去,马上就是正室少夫人,多好。”
郑元旺还想反驳一下,没想到郑鹏抢在他前面,大手一挥,大声地说:“还以为什么好人家,原来是一个鱼肉乡里、声名狼藉的小门小户,就田家还想娶元城郑氏的闺女?回了,回了,让他们早点死了这条心,小冰妹妹不会嫁入这种人家。”
话音一落,郑元旺面色一喜,相反,吃过田家饭、拿过田家好处的郑元业和郑程则是脸色一黯。
郑程忍不住说:“大哥,馆陶石家那可是富贵人家,就是家中的奴婢都衣着光鲜、派头十足,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为什么不同意呢?”
收了别人的好处,现在就是想退钱也没钱退,再说田家可不好惹,要是收了他的钱不办事,也不知田家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郑程也有些害怕,主动开口劝说。
“这也叫富贵人家?”郑鹏有些不屑地说:“不是书香门弟,也不是官宦人家,最多算是一个有几个小钱的土包子,跟长安那些富贵门弟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小冰的婚事交给我,一定替她找一个比那个什么馆陶石家好十倍、百倍的好人家。”
郑元旺闻言,马上一脸高兴地说:“太好了,飞腾,那冰儿的婚事,就请你多费心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郑元旺肯定不信,可这话从郑鹏嘴里说出,他信。
“四叔请放心,这是我这个做大哥应该做的。”郑鹏微笑地说。
郑元业一听急了,马上说:“飞腾,这事不妥啊,我跟馆陶石家说这事成了,这出尔反尔的事不能做啊,真传出去,元城郑氏的脸面往哪里搁?”
“大父,四叔,这事你们答应了?”郑鹏开口问道。
“没有,就是说可以考虑一下。”郑长铎摇摇头说。
郑元旺更直接:“没,这事我跟你四婶都不看好,哪里同意。”
“收到馆陶石家下的聘礼吗?”
“没有。”
“两家交换了庚帖吗?”
“礼都没收,自然没有换庚帖。”
郑鹏一脸肯定地说:“没有承诺,也没收礼,此事自然不能作数,对了,二叔,你不会暗中收了田家的好处,把小冰给卖了吧?”
“没有,没有,哪能呢,都是为了小侄女好,当时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吗,现在飞腾有更好的选择,自然是听飞腾的安排。”郑元业一边说一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卖”侄女吧。
真敢承认,就是郑鹏不发飚,郑长铎也会把自己赶打出门,传出去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好了,小冰妹妹的事就交给我,现在我们说说以后人手的安排问题。”郑鹏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浪费时间,继续商议下一个问题。
至于下一个问题说什么,郑程、郑元业父子是听不下了,他们心里想到的是一件事:怎么跟蛮不讲理的馆陶石家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