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均一怔,继而惊喜道:“大哥,你的能静神功有成了!”
云激扬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薛均无意间对他说,大哥,你是有天分的,是习武奇才。
如今真的应了这句话了,也是梦想成真,他的梦想,在薛均的嘴里说出,所以那时候薛均格外被器重。
云激扬刚一恍惚,薛均马上又来了一招,他吟道:“有约不来过夜半。”
长笛一侧,空中抡了半个圆弧,似探非探,似挑非挑。看似出了一招,里面却奥妙无穷,后招不绝。
云激扬本来对武功就极其有兴趣,一看到这么新鲜的招式,不觉见猎心喜,也就凝神关注。
这一看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妙就在妙在一个“半”字,招数只使到一半,用势并未老尽,辗转的空间非常大,看来薛均离开他之后,也是用心在武学上的。
只是此念乍起,云激扬又觉得好笑,有没有搞错呀,男人就是男人,如果连打架都不会,那么见义勇为的资本都没有了。
薛均以前只是对打架没什么兴趣,也因为他在场,所以没觉得武功有什么必要性。可是离开了之后,一个人在旷野中成长,男人的本性也就显露无遗,他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去。
云激扬不觉暗思:“是不是当初,我们在一起时,我的自我掩盖压抑了他的自我,让他不舒服,所以我们要分开?”
趋吉避凶那是人的本能,群居也是人的本性,只是当初在一起时,云激扬本着就合不就离,可是后来才觉得,分开也是人的一种本性,假如在一起非常舒服,那么何必分开呢?
只是哪有事事都顺着的道理呢?免不了有一些妥协,有一些屈就的。
见面三分情,很多内心的事情,只怕见了面,怯于情面,也为了留一份下一次可以想见的情面,自然很多话就无法明说,那样也是一种委屈。
也是因为和一些弟兄分开了之后,云激扬才会反过来想,见面有什么不好,分开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样一来,胸襟自然开阔了。
云激扬道:“薛兄弟,恭喜你,离开后你的武功大进,看来你到底是成全了你自己。”
此言一出,薛均一怔,没想到云激扬竟然会这么了解他,不错,当年之所以不愿意在云激扬面前苦练武功,就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对武功是那么地注重。
他有一个很隐秘的想法,因为云激扬很注重武功,他练得非常辛勤,所以薛均就不愿意对武功那么重视,还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武功算不了什么的想法。
这么做不为了别的,就只为了他想成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自己。因此,总喜欢跟云激扬唱反调,要不然在云激扬身边,除了看到云激扬的光芒之外,谁还会注意到他薛均。
这种想法是很小心眼,所以薛均自己都要隐藏,可是薛均知道,他不会做对云激扬不利的事情,越是有这样的小心眼,他就越关注云激扬,只要云激扬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危险,他就会第一个跳出来,站在云激扬身边。
云激扬那时候也很纳闷,怎么薛均看上去对他十分重视,可是真的要走近,他却小骨头非常多,就跟湖的鱼一样,细小的骨头特别多。
男人到底就是男人,云激扬对女人都没那么细的心思,怎么会对薛均这么一个大男人花这种心思,既然看不懂,就撂开吧。
薛均也没指望云激扬会懂得他,不曾想,云激扬这么一句话,好像对他挂怀了很久,一直在思索似的,这让薛均心神一颤,一个不留神,手中的笛子又被黏了过去。
本来薛均那一招“有约不来过夜半”,借着笛子的力量,已经摆脱了云激扬慎思刀上传来的劲道,他是他,云激扬是云激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谁曾想云激扬一句话,就如盐入了水里,怎么分得清哪一个是盐,哪一个又是清水呢?
只听云激扬吟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那句子就是薛均吟诵的,只是薛均的着重点在一个“半”字,所以事事留一手,变化无穷。
而云激扬吟哦的重点却在一个“不”字上,看似同样的句子,却吟诵出不同的味道来。
只见云激扬见招拆招,却不跟着薛均的招式走,慎思刀一竖,刀柄一挫,顺势一偏,接着来了一招闺趣刀法“银耳莲子羹”。
那是新婚第二日,秦宜若不顾夜深露重,到小厨房替他拿来,炖了很久的银耳莲子羹。
那种清甜糯润的感觉,一直都在,云激扬也不愿意忘却,小小的一碗点心而已,维系的就是一种叫幸福的感觉。
秦宜若也就是那样,银耳和莲子都不是很稀罕之物,可是炖出来之后,滋润败火,神清气爽。
她还喜欢在银耳莲子羹里加一点玫瑰花瓣,看上去颇有声色。
想到她的小心思,那么灵巧而流动,只是为了享受生活而来,她的举动,只是为了点缀出生活原本的姿彩。却会让人眼前一亮,原来不到园林,竟然春色如许,汲汲营营,不知道错过了几许。
想到这里,云激扬不禁一笑,忍不住瞥眼庙里的秦宜若,见她还是跪着,一阵微风,掀动着她的袖摆。
云激扬蓦然产生一念:“她会不会被点了穴?”此念一起,更想进内,好好地看看秦宜若。
薛均却感到身心沉重,云激扬果然是武学奇才,只是看了他使出的一招,听了他的吟诵,就马上融为自己的理解,使出看似相同,其实不然的招式来。
薛均取的是诗中的“半”字诀,每一式都只使到一半,变化莫测。而云激扬聪明绝顶,竟然依样画葫芦,又别出心裁,同样的诗句,他取了“不”字诀。
不就是否定,什么都在否定,否定也就是在破坏,云激扬使出的每一招都是在破坏,一开始还是见招拆招,到了后来,管它什么招数,他就只管破坏就行了。
云激扬是看也不看薛均一眼,一种浓浓的否定之意,已随刀光发散出去,薛均哪里受得了这个,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东西,要的就是赞美,哪里需要否定和破坏,真要破坏,也不该是他云激扬。
薛均这一气之下,本来是“半”字诀,招招都留了一半后手,可是被气得溃不成军,根本就不想再使出来,他要的是教训一下云激扬这小子,懂一点人心,懂一点规矩,还会死怎么的?
非要那么破坏不可呢?知不知道人艰不拆?日行一善,给人家道一个赞字,难道很罪过吗?
薛均是真的气极了,他很少有对云激扬那样气得发狠,发恨的时候,而这一次,真的是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