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喜无奈地回到华阳城,向赵佑真禀告,梁翊说自己得病死了。赵佑真阴森森的眼神吓得禄喜瑟瑟发抖,过了好半天,赵佑真才说道:“也就他有这个胆子跟朕说这种话,看来朕不给他点儿教训,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禄喜赶忙鼓足勇气,为梁翊求情:“陛下,梁指挥确实病得厉害,瘦了很多,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赵佑真自知伤他太深,他才不愿轻易回来,可他也不能当着奴才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便又问道:“他只说自己病死了,没说其他的?”
“没有…吧?”禄喜哆哆嗦嗦,生怕别人将梁翊那句“我只听明君的话”给说出来。他在心里暗暗叫苦,梁翊天不怕地不怕,连杀头都不怕。可禄喜是见不得好人受磨难的,他得替梁翊把这些事儿都给兜着,整天担惊受怕。
“行了,你先下去吧。如果真的需要他,朕找几个人把他绑回来就是了!”
赵佑真竟然有了一丝笑意,禄喜松了口气,说道:“陛下,您可别忘了,梁指挥的武功可是睥睨天下的,您派谁去,能把他给绑回来啊?”
赵佑真冷笑道:“你真以为梁翊天下无敌?呵,张英还不敢那么说呢!想来张爱卿也关了好一阵子了,也是时候放出来了!”
禄喜的心房顿时被乌云笼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退了出来。他得想个法子告诉梁翊,可又怕弄巧成拙,愁得不知如何是好,表面上却还得装作波澜不惊。
赵佑真也悔断了肠子,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梁翊又不肯回来,他又失落又着急,既不能在禄喜面前表露出来,也不愿屈尊请他回来。陆勋出师不利,吃了败仗,又死撑着不要增援。蔡赟倒是胸有成竹,暗地里召回他的二儿子蔡珏,万一陆勋吃了败仗,蔡珏就能理所当然地上场了。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既不担心大虞那千疮百孔的江山,也不心疼无辜枉死的百姓。赵佑真拿他没办法,又不得不靠他来安神,为难得几乎要撞墙。
梁翊拒绝了赵佑真之后,心情才舒畅了起来。他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他担心来势汹汹的夏清,也担心赵佑真的处境,只是这样草率地回去,他又不甘心。他尤其放心不下映花,她为自己担惊受怕了那么久,这才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他不忍心再离她而去。
第二天,武林大会也散了,梁翊还是闷闷不乐,映花看出了他的心事,便柔声劝道:“若真的挂念,你还不如回去看看。”
梁翊一丝不苟地写着字,说道:“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想回去。”
映花见他执拗,便不再劝他,专心跟杨夫人讨论起了琴技。梁翊称杨夫人为“梅姨”,映花跟着他改了口,一口一句“梅姨”,叫得杨夫人心花怒放。在她弹琵琶的时候,映花总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称赞道:“您弹琵琶的时候跟我师父真是太像了,若她还在世,你们俩一定是大虞最出色的琵琶家。”
杨夫人收起琵琶,伤感地说:“我比不上秦音师姐,她是又有天赋,又肯努力之人,我再练几十年,也赶不上她。”
映花说道:“宫中的乐师也有师父的师妹,不过她们的技艺可没有您这么高超,有机会我可得向您多讨教讨教。”
杨夫人无不惋惜地说:“公主过奖了。你能得到秦音师姐的指点,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她去得太早,否则会给后人留下多少传世名篇啊!”
映花伤感地点点头,捧起手中的琵琶,喃喃道:“这些年我荒废了太多,对不起师父的栽培。从现在起,我要像小时候那样勤练琵琶,也要像师父那样,留下传世名篇。”
杨夫人欣慰地说:“世…是啊,梁翊那小子娶了你,恐怕也是积了好几辈子的德了!”
映花害羞地笑了笑,又甜甜地问:“梅姨,梁翊很小的时候,你就认识他吧?”
杨夫人急忙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我丈夫喜欢结交江湖上的义士,跟他一见如故,就把他带到家里了。他跟我儿子年纪相仿,又知书达理,我喜欢得不得了,就把他当成儿子一样,时间久了见不到他,还真是想他。”
“哦,原来是这样!”映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嘻嘻地说:“那还真是我想多了!”
杨夫人敷衍了几句,又赶忙让下人传了午饭,映花这才不再追问了。梁翊吃午饭的时候也眉头紧锁,漫不经心地吃着,惹得黄珊珊老大不高兴。因为这一桌子菜几乎都是她做的,翊哥哥一口都吃不下去,肯定是觉得不好吃。
映花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梁翊一脚,他才如梦方醒,大口吃了起来,夸张地说:“不知是哪位神厨做的菜,竟然这么好吃!”
黄珊珊放下筷子,噘起了嘴巴,像是受了很大委屈。梁翊无辜地说:“我都夸你了,你还不高兴,还要我怎样?”
“就那一个红烧鱼不是我做的,你夸了也白夸!”黄珊珊气鼓鼓地说:“小黑还会流口水摇尾巴呢!你还没有小黑有诚意,我再也不要给你做饭吃了!”
梁翊也是心累,庆幸地想,还好映花早就不像黄珊珊那样蛮横了,否则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心事重重地吃完饭,想散散步就回去睡一会儿,不想楚寒竟然来了。
楚寒风尘仆仆,见到梁翊也不客套,直接恳求道:“梁大哥,我没经过朝廷,直接来找你了,你快去救救陆二哥吧!”
梁翊紧张地问:“陆勋怎么了?”
楚寒说道:“他打了好几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前天听了探子的消息,率领一队人马去飞龙山截敌方的粮草,结果中了敌人的圈套,现在被团团围住,也不知是死是活。”
梁翊思忖道:“可陆二哥不是鲁莽的人啊…”
楚寒愤愤地讲述了蔡赟的所作所为,末了说道:“陆二哥才不鲁莽,他走到这一步,完全都是被蔡赟逼的!他发誓一定要打个漂亮的胜仗,让蔡赟刮目相看,所以就算兵力不足,他也不跟朝廷要兵。”
梁翊想起了越州打仗那会儿,蔡赟想方设法让他儿子立功的情形,他问楚寒:“你最近跟蔡珏联系过吗?”
楚寒摇头道:“现在这么乱,哪儿还有心思跟他联系?”
“蔡赟无疑是想让陆勋打败仗,可他吃了败仗,对蔡赟有什么好处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蔡赟故技重施,想让他儿子代替陆勋立功。”
楚寒半信半疑地说:“不会吧?从南方到北方,从水兵到步兵…蔡赟再怎么疯狂,也不会让他儿子逞这个能吧?”
梁翊说道:“蔡赟刚刚得势,急需巩固自己的地位,别人他都信不过,唯有自己的儿子是最可靠的。”
“那…那要怎么办?”
“你先回飞龙山,我先去办件事情,接着马上去跟你会和。”梁翊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才不能让蔡赟的阴谋得逞!”
梁翊确定想要做的事情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要回京城。映花见他容光焕发,很为他高兴,又十分不舍,只能眼含热泪帮他收拾东西。梁翊要辞别妻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抱住映花,说道:“我想还大虞一个清静,好让我们的孩儿健康平安长大,你懂我的心思吧?”
映花抚摸小腹,含泪说道:“听到了吗?你爹可是平定天下的大英雄!”
梁翊亲吻了妻子的脸颊,简单地挎了一个包袱,背上残月弓,便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映花在后面拼命喊他,他也不敢停下。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回头,他就不忍心走了。
京畿以北的形势还在恶化,赵佑真再一次六神无主,失去了所有判断能力,所有大臣的建议他都点头,所有的谋略他都说好,就是下不了任何决定。蔡赟和陆岩的战争已经持续好几天了,陆岩担心儿子的安危,斥责蔡赟延误战机;蔡赟却从容地说,他儿子曾经用八千兵力击退了两万倭寇,从此倭寇再也不敢在东海上出没。那时他儿子不过二十四五,如今陆勋都三十了,还在朝中任职多年,难道连这区区两万人都打不过吗?
陆岩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生气,一旦生气,就更找不到击败蔡赟的办法了。蔡赟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反击,他趁机向皇上提议:“陛下,如今陆将军下落不明,还是得尽快营救啊!正好小儿来京述职,不如让他去京畿试一试?”
赵佑真眼神涣散,不置可否,稀里糊涂地便要点头。正在此时,一个人跨进千秋殿,朗声说道:“不劳蔡丞相费心了,如果真要派人去救陆将军,不如派我去吧!”
赵佑真这才找到了焦点,他兴奋地从龙椅上跑了下来,握住梁翊的手,热切地说:“辅明,你总算回来啦!”
梁翊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臣久病缠身,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时心灰意冷,才会说那样的气话。还请陛下宽宏大量,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跟臣一般见识。”
“怎么会?你能回来,可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了!”赵佑真手舞足蹈,一脸期盼:“你什么时候能动身去飞龙山?”
“这就去。”
三个字,千秋殿上一片哗然,蔡赟的脸扭曲成一团,低声喝道:“你自由散漫,频频惹事,想走便走,想回便回,你将朝廷当成什么地方了?”
“我至少没有打过败仗,没有让皇上受一点伤。更没有浪费宝贵的炮火,死命地往海里砸。”
梁翊面色平静,蔡赟则彻底怒了。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他儿子能取胜,不过是借着猛烈的炮火,跟打仗的水平并没有太大关系。而那些宝贵的炮火,想必都是蔡赟想方设法从别处借调的,让儿子可以痛痛快快地往海里扔。
听到众臣的议论,蔡赟嘴唇颤抖,怒道:“你就是不准去。”
梁翊头一昂,灿烂一笑,说道:“不,我就要去!我也不用你给我发兵,只要皇上点头,我就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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