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师府正门上贴着几个极为潇洒的大字“太师富可敌国,大家各取所需”,所以外面挤满了人。华阳城百姓想着这里毕竟是太师府,只敢在外观望,后来几个胆大的带头闯了进去,偌大的太师府登时被洗劫一空。有几个读过书的却忙着抢正门上的字,他们认识这是梁翊的书法,这可是以后的无价之宝。
人为了财物是可以打起来的,闯进太师府的百姓也不例外,不过梁翊才没心思去分配那些赃物,也无暇去管他们是否打得头破血流,只要能救济一部分百姓便好。他只拿走了一对玉麒麟,他记得那是越州旧友黎川的宝物。他救下了黎川的小女儿黎茜,将她交给了齐磊,拜托齐磊将她抚养成人。这对玉麒麟曾是夜秦的镇国之宝,黎川想必十分爱惜。如今失而复得,梁翊一定要想办法将它们还到黎茜手中。
山下的百姓果真为了财物打得不可开交,他们的争斗引来了官兵,在拉架的过程中,他们听到了后花园此起彼伏的求救声。士兵粗暴地打开门,不出梁翊所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梁翊躲在白雪皑皑的鸡冠山上,他戴着宽大的斗笠,背着残月弓,喝着浓烈的化阳春,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师府这一幕幕闹剧。了尘的“后宫”被官府都给带走了,了尘被盖上白布抬了出来,不知他是活活疼死的,还是失血过多死的;就算梁翊不杀死他,他也会被百姓们骂死。酒劲有些上来了,梁翊白净的脸庞上泛起了几抹红晕,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心道,便宜了尘了,应该将他五马分尸,才对得起百姓。
了尘的死对赵佑真触动极大,尤其是得知他修建了极为奢华的“后宫”,养了很多貌美的男男女女后,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他也很纳闷,一个人的演技怎么可以好到那种程度,明明视财如命,敛财成性,却总是穿素衣,装作十分清高;明明生性淫.乱,却还能装作不近女色。想来他跟自己说的那些宇宙星辰,也极有可能是他信口胡诌的。赵佑真虽然对了尘极度失望,但却更担心大臣会不会因此看不起他。了尘毕竟是他的宠臣,如今被官兵百姓从淫.窝里抬出来,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赵佑真气得直拍桌子,恼怒地哭喊道:“为什么谁都来骗朕?”
张英说道:“陛下,了尘固然死有余辜,但这种死法却让陛下颜面尽失。若再不将梁翊缉拿归案,恐怕他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你有对策?”
“是的。”张英垂着眉眼,恭顺地说道:“实不相瞒,其实臣知道蔡丞相身在何处,只不过他犯了重罪,一直不敢来面圣。现如今,他是抓捕梁翊最好的诱饵了。”
赵佑真思忖片刻,说道:“梁翊很聪明,你们不是也没骗过他吗?”
张英笑道:“他是聪明,不过也有点傻…只要用旧情去打动他,他难道还能不上钩吗?”
赵佑真没有精力再去想蔡赟的罪过了,他不耐烦地点点头,疲倦地说道:“你去准备吧,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差错了。”
张英不担心说服不了蔡赟,因为蔡赟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哪怕跟梁翊同归于尽,他都不会在乎。让他将梁翊引诱出来,不过是小菜一碟。关键是梁翊要如何上钩,这就得看江璃了。江璃筹谋了两三天,最终有点眉目了。可梁翊行踪隐秘,完全找不到他,这让江璃十分苦恼。
梁翊在鸡冠山上徘徊了好几天,冷极了就去鸡鸣寺里躲一躲。他是在映花生孩子的时候,跟鸡鸣寺结下情谊的。映花有惊无险地生下孩子,梁翊认为这是佛祖保佑,所以一下子就给鸡鸣寺捐了一千两银子。以后逢年过节都不忘给寺庙捐钱捐物,遂成为鸡鸣寺头号香客。好在主持慧远大师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梁翊落魄后投奔过来,不仅没有告发他,反而好心收留了他,这让梁翊感动不已。
他听慧远大师说,最近西江派、苍葭派等京城几个大的江湖门派都在广发英雄贴,要召开武林大会。按理说武林大会每年都办,鸡鸣寺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好歹也出个几个有名的弟子,每年都在受邀之列。可这次实在太奇怪了,不光鸡鸣寺没有收到请帖,其他几个京城门派也没有收到。
梁翊早在山下打探了一番,心中有数,便问道:“在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人问过您,若天下大乱,您想投奔哪位君主?”
慧远想了想,说道:“鸡鸣寺香客很多,当然也有人谈论政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年前好像有一个年轻人来过,为本寺捐了五百块瓦片,还有五十袋大米,可谓出手阔绰。因他捐的财物很多,老衲当面跟他致谢。他确实问过我,如果京城战火四起,鸡鸣寺也无法幸免,到时候会找谁寻求庇护呢?”
“那您是怎么回答他的?”
“老衲说,鸡鸣寺因佛而生,绝不会掺和到政事里去。它兴也好,亡也罢,我等只能尽人事,待天命。”
梁翊点点头:“这就是了,这次大会根本就不是什么武林大会,应该是几大门派的会师吧!将您这样的中立派排除在外,也就不难理解了。”
慧远从来不关心政事,自然也没听懂梁翊在说什么。而梁翊心中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杀了了尘之后,曾去簪花楼找过傅江山。但他惊讶地发现,簪花楼早已人去楼空,傅江山已无处可寻。
梁翊明白其中原因,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尽管有几次书信往来,但赵佑元还是不够信任他,在举行反攻之前,再一次将他熟识的人全都转移了,就是怕他再投靠赵佑真,从而将他所知道的赵佑元的部署和盘托出,让赵佑元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梁翊理解他的做法,但心中的苦楚却无法排解。他看着漫天飞扬的雪花,心想,佑元哥啊,你在京城待了那么久,我都没有告发过你;我对你的也了然于胸,但从未向别人透露半个字,可你为什么总是不信任我呢?
西江派和苍葭派的武林大会,梁翊也早有耳闻,聪敏如他,早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些许熟悉
的身影,再加上慧远大师的话,让他更加确信——这些人打着武林大会的幌子,却在做着颠覆政权的准备。那些人当中自然有一小部分武林人士,可绝大多数都是赵佑元的精锐。梁翊再一次对赵佑元佩服得五体投地——借着武林大会的名义排兵布阵,朝廷那群草包可绝对想不到这一层。再说,赵佑元能说服那么多帮派投奔他,这本身就很了不起了。想起他在十五年当中做的这些筹谋,梁翊确实很佩服他。
他应该快当皇帝了吧?可惜他彻底地将自己排除在功臣之外,让他的一腔热血付之东流。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梁翊坐在簪花楼外,喝了几口酒,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嘲笑自己,好歹也算轰轰烈烈活了一场,怎么现在就沦落成一个人了?难道这是上天对他辅助庸君的惩罚?
既然如此,再在京城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或许天意如此,让他置身事外,得以和心爱之人浪迹江湖。他走在京城里,看到了悬赏自己的告示。时隔几年,他的身价涨了不少,活捉可拿白银三万两,杀死了都可以拿两万两。很多人跃跃欲试,梁翊却冷笑一声——可别被朝廷骗了,如今朝廷哪儿有那么多银子?
在告示栏,他听到人们议论纷纷:“你们听说了吗?为了捉拿定远侯,江大人跟张大人大吵一架。张大人主张对他赶尽杀绝,而江大人却极力为他辩解,说他忠心耿耿,肯定不是奸细;就算他杀死自己的父亲,那也是事出有因,因为他父亲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所以他不再追究。张大人暴跳如雷,指责江大人包庇旧友,应该罪加一等。”
“唉,若江璃这样说,岂不是就承认了那张罪状上的罪名了吗?这样一来,江家不就完了吗?”
“谁说不是呢,江璃素来耿介,在生死关头也不狡辩,真的是条汉子,是个好官呐!”
“可惜老天爷不开眼,非要夺走这样的好官。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听说皇上要将江家全都关入大牢呢!不过,皇上还是挺开明的,他知道江璃是个好官,让他戴罪立功。若能在三天之内抓回主犯蔡赟,便可减免江家的罪罚!”
“蔡赟…那可是只老狐狸,要怎么抓他?皇上还是强人所难啊!”
梁翊拉低帽檐,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感念江璃的胸襟,却又为他感到难过。二人毕竟朋友一场,他印发江统罪状的初衷,也并不是想害江璃。若江璃因此受了牵连,那梁翊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决定再帮江璃一把,把蔡赟抓捕归案,既能报金家的仇,又能帮助江璃,何乐而不为呢?不过在动身之前,他还要跟黄润弄清楚,百姓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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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若是10点没更就别等啦,没错,我又要出远门了==
正式进入倒计时,下周会试着双更,让结局流畅一些。
虽然读者不多,但我想把这个故事继续写下去,大家若想看,建议一下写后续还是前传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