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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处,牧景静静的品茶,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当他感受到来自王允的目光之后,微微抬头,直视而对,目光仿佛在坦坦荡荡的告诉王允——这就是我做的。
王允心中一沉,面容有些难看,喃喃自语:“小辈猖狂!”
“老家伙倒是敏锐!”
牧景心中冷笑。
他也算是见过王允数次,不过很少打交道,这个历史上靠着搞死董卓而名留青史的司徒大人绝非一个善类,如果可以,他不想成为他的敌人。
但是如果一定要成为敌人,牧景也不会手软,该对付的,还是要对付。
“可惜,你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牧景耸耸肩,并不担心今日的事情,筹谋多日,若不能一招功成,那他就白费了这些日的辛苦布局。
“圣旨到!”
府邸之外,一个宦官,带着宫中卫士,径直走了进来,尖锐的声音响亮整个大堂:“太学祭酒蔡邕,请接旨!”
“臣在!”
蔡邕闻言,面容微微变色,连忙上前,招呼蔡府家仆:“快,摆上香案,门前迎圣意!”
迎接圣旨,在儒家来说,是一个神圣的动作,要焚香拜案,举府而迎。
“圣旨?”
大殿之中的人都有些懵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来圣旨,不好!”王允面容顿时发冷,浑身有些抖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学祭酒蔡邕学富五车,忠勇果敢……”
宣读圣旨的太监摊开一份明黄色的帛书,站在香案之前,开始好像背书一样,把上面的内容读出来,后面一连串赞誉的话,用了一刻钟才读完,这才继续:“今加赐封蔡邕高阳乡侯,领书之职,钦此!”
“书?”
圣旨之下,众人面面相窥。
昔日卢植的官职,卢植当上太尉之后,一直悬空,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可是怎么会是蔡邕。
“臣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蔡邕俯首,双手迎上,毕恭毕敬的接下了圣旨。
“好一个牧山,好手段!”
王允拳头握紧。
这是一场博弈,一场三公大臣和当朝手握比兵权的牧太傅之间的博弈,谁都想要争取蔡邕的人脉,可是他们算是败给了当朝牧山。
这个圣旨下来了,蔡邕出仕是难免的,而且也会被烙印上的牧山的烙印。
“恭喜蔡祭酒!”
这时候牧景上前,双手恭贺,道:“现在不应该叫蔡祭酒了,是蔡书,日后还请书大人多多关照!”
太学祭酒,虽为官职,但是性质乃是在野,而非朝堂之上。
书职位,也不算是什么巨头职务,比不上三公地位,但是那也是天子近臣的位置,性质之间差别太大了。
“世子说笑了,应该说日后牧太傅对老夫多多关照才对!”
蔡邕深深的看了一眼牧景。
蔡邕不傻,他有学识,也有智慧,只是性格上有些的执着,可这不代表他不懂政治,在政治上更是有敏锐的触觉,只是平日他并不是很想要掺合进去。
可如今被压上门来了,他是不选择一条路,根本走不出这旋涡之中。
王允他们欺人太甚。
他唯有接手着官职,才能自保,不然恐怕连在士林之中的地位,都会被削弱的一干二净。
“伯喈兄,你可想清楚了!”王允阴沉着眼眸,看着蔡邕,这数十年的老友,终究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却无可奈何。
“子师兄!”
蔡邕行礼,面无表情,说不出来愤怒,也说不出来欢喜,有的只是无奈:“吾本欲专注学识,教化小辈,可到了这一步,根本由不得吾,日后朝堂上,各为其主,还请见谅!”
“某明白了!”
王允拂袖而去。
他明白了,蔡邕根本就是铁了心要成为牧山的爪牙,或许有他们逼迫的原因,或许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到了蔡邕这个心境的人,早已心如磐石,非一般事难以改变心智,日后的对立,已是难免。
“书大人,我们先告辞了!”
“书大人,有所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日后当上门赔罪!”
一个个朝中大臣和士林儒者看到王允都走了,主心骨当即离去。
“司徒大人,别走啊!”卫仲道顿时慌了,想要叫住王允。
“仲道!”
蔡邕突然叫住了卫仲道。
“老师!”卫仲道一慌,连忙停下脚步,低下头,不敢直视。
“你我师徒这些年,我自然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能教的,我都已经教你了,自今日开始,你我师徒之缘分已断,日后两不相欠!”蔡邕淡淡的说道。
他可以容忍很多东西,但是有一样,他不能容得下卫仲道以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唯一的女儿,这是他不允许的。
念在昔日卫氏的情分,他可以就此罢休。
可他的门下,已经容不下卫仲道了。
“老师,你不能这样!”卫仲道竭斯底里的叫起来了,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泣起来:“学生知错了,学生只是鬼迷心窍,日后一定改,还请老师收回成命!”
在儒家之中,尊师重道乃是核心,被扫出门外的学子,都会的名誉大跌,也就是自此之后,他在士林,已经失去了立足的根基。
“来人!”卫觊招招手,招来两个卫氏护卫:“把二公子带回去!”
“卫伯觎,你敢动我!”
卫仲道阴狠的盯着兄长。
“带走,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诺!”
护卫上前,一边一个手,把卫仲道直接拖走。
卫仲道即使被拖着,也在撕心裂肺的大喊:“卫伯觎,你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声音,在殿堂之中的回荡。
“蔡叔父,我卫氏与蔡氏之间的婚约,自此罢休,此事既然是我卫氏之错,我卫氏当把此事公告天下,我们卫氏犯下的错,卫氏亲自承担,绝不影响叔父的名声!”
卫觊躬身行礼:“还希望蔡叔父见谅!”
“伯觎!”
蔡邕目光看着卫觊,有些不合话题的问了一句:“值得吗?”
“就如同蔡叔父别无选择,我卫氏,在这乱局之中,也别无选择!”卫觊坦然的说道。
“你好自为之吧!”
蔡邕长叹一口气。
“侄儿先告辞了!”
卫觊走了,也带走了那个红裙女子,带走了卫家所有的护卫。
这一下子,蔡府算是安静下来了。
“牧龙图,你果真是好手段!”堂上,就剩下牧景和蔡邕了,蔡邕眼神深邃,看着牧景有些背脊发凉。
“小子不太明白蔡书的话!”
牧景讪讪而笑。
“回去告诉牧山,只要是为了大汉的太平声势,我蔡邕可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蔡邕冷厉的声音说道:“但是我的这一双眼睛会在他背后牢牢的盯着他,他千万别对朝廷有二心,不然,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蔡书的话,小子保证带到!”
牧景沉声的道。
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自此之后,牧党有了士林之中的盾牌,也算是的有了读书人之间的号召力。
“滚!”蔡邕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
“小子先告退!”
牧景连滚带爬的走出了前堂,这老家伙不好惹啊。
牧景向外走去,正沿着长廊而离开蔡府,突然被一个中年仆妇给拦住了:“牧世子,可否稍等片刻!”
“可有事?”牧景问道。
“我家小姐希望你能去一趟后院!”中年仆妇道。
“你家小姐?”
牧景脑海之中的浮现一道若影若现的娇俏身影,心跳微微加速了一下:“前面带路!”
“请!”
中年仆妇带路,牧景穿过几个走廊,沿着一道拱门,走进了一个花圃,花圃之后就是一个湖泊,很小的湖泊,湖泊之上,有一座石亭,石亭四周,珠帘垂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正在弹琴,她的琴音很独特,能引动人的情绪,即使牧景,也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她的琴音的世界之中,微微有些失神。
“牧世子,请!”中年仆妇伸手说道。
牧景顿时醒悟过来,迈步沿着石亭的石桥走过去,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一种莫名而急促的心跳声音。
他揭开了珠帘,目光凝视。
这是他第一次的看到的蔡琰的容貌,蔡琰年龄还在张宁之下,但是容貌绝对不在张宁之下,和张宁算是伯仲之间,张宁算是牧景看过的绝世容颜,而蔡琰,牧景更在意的不是她的容颜,而是气质,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空灵。
“你的琴音,我不是很喜欢!”牧景开口说道。
“为什么?”
蔡琰纤纤玉指按住了琴弦,琴音戈然而止,她白皙的俏脸扬起,墨玉的瞳仁闪亮,看着牧景,幽幽的反问。
她向来自傲的一点,那就是在琴道之上,能追的上父亲的脚步。
“太悲伤的情绪能影响听得懂琴音的人!”
牧景直接坐下来,看着案桌上摆着的香炉,还有左边的火炭上烧了茶水,他翻出一个瓷杯,拿着布条,提起水壶,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就好像这里就是自己家一样的随意。
蔡琰看着这一幕,却并没有感觉反感,她摆开了手中琴,若有深意的看着牧景:“你能听得懂我的琴音?”
“听不懂!”牧景直接上来一句。
蔡琰被梗了一下,多少翩翩公子在她面前的卖弄,不懂的也会装懂,牧景这号,她还真第一次见。
“就是有点感觉!”
牧景补充了一句:“反正我感觉到伤感的传递!”
蔡琰展颜一笑,她的笑容让刹那间的空气仿佛都有些静止了:“你真有趣!”
“蔡娘子可不会因为我有趣而想要见见我吧!”牧景懒洋洋的道。
有美女当前,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但是蔡琰让他进后宅,未必是好事啊。
“小女子只是想要多谢一些牧世子!”
蔡琰一直让人关注前院的一切,自然知道事情的起伏,所以她才会想要见一见牧景:“牧世子让父亲不会因为小女子的事情而左右为难,小女子感激不尽!”
“听说蔡祭酒膝下无子,所以尽心培育一女,其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熟读了蔡氏府中藏书,是一个的才学出众的女先生!”牧景抬头,若有意味的看着蔡琰:“向来你也不笨,不会猜不到我这样做的目的,你还来多谢我,你不应该好像你父亲那样,让我滚出去吗?”
“父亲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以前不行,以后也不行!”蔡琰平静的说道:“他会接下这道圣旨,会有一点点是我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原因,他早已决定好要和太傅大人共辅朝政!”
“果然是一个老狐狸!”
牧景眯眼,有些愤愤不平:“这死老头非要等我出手才顺坡而下,本以为算计了他,可谁算计了谁还不一定,真想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总感觉和这些老家伙斗,三个心眼都不够。
看如今场景,是他刻意的安排之下,才让蔡邕无路可走,最后走进了牧山阵营之下,可是事实,那就未必,更大的可能,这老家伙心中不知道在算计什么,所以才接下了这个书之位,成为牧党的一份子。
蔡琰有些傻眼的看着牧景,这前后之间的对比太明显了,前一刻,牧景还算是一个翩翩公子,可是后一刻,这破口大骂的有点好像一个街市混混。
“牧世子,父亲一旦入了这朝堂,日后恐怕就没有安稳之日了!”
蔡琰深呼吸一口气,低声的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心中有愧!”
“当我的父亲入驻这京城之后,朝廷的博弈就已经开始!”
牧景闻言,恢复了正色,抬头斜睨了她一眼:“蔡书早已经无法之神之外,他早晚都要进场,要么就是成为王允袁逢他的盟友,要么成为我父亲的盟友,他根本就逃不开,这一点,他懂,你应该也懂!”
“对!”
蔡琰平静的神色微微一动:“可我担心!”
“所以呢……”
“我想要知道牧太傅的心志!”蔡琰目光变得锐利,这不像是一个闺房女子的目光,反而有点好像的一个女王:“他想要做的是王莽,还是霍光?”
“我父亲?”
牧景知道了蔡琰的意思,蔡琰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她才会急着确认牧山的心志,不是一路人早晚都会翻脸,牧景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你问我,我其实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点,如果有一天他反了,那是因为我们已经真的没有任何活路了,没有人想要打仗,我们只是想要活着有尊严而已!”
在这乱世之中,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想要成为王。
他们都是在求生存。
从南阳打到京城,也是在求生存。
如果有一天,这京城的人也逼迫到他们的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那他们就会不惜任何代价,反抗这一切,包括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