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玎珰幻化的云椅上,
老者挨得是如此之近,
可是,
无论是宝玉,还是袭人,或者有老妖实力的王善保,都好像没看见这个老者一样。
就连身为鬼怪精灵的玎珰,也只是疑惑的甩了甩耳朵。
老者凑到宝玉面前,在宝玉的脸上、身上,
仔细嗅着。
突然,老者婴儿般稚嫩的脸上出现笑意,拽起宝玉的袖子,一把掏出了碎花软黄玉四方砚。
动作粗暴,
可是,
宝玉连点感觉到的反应都没有,还在看着庐山玄奇壮丽的景色出神。
老者捏着软黄玉砚台的鳌首,两根细长的手指一夹,就把无名和白袍的小君子夹了出来。
无名和白袍小君子还在吸纳一尺的才气灵泉,被老者咔嚓抢去一半,竟然没有反应,仍然美滋滋的吸收着。
老者把半尺长的才气灵泉丢进嘴里,好像嚼一颗料豆,咔咔咔的直接吞了,然后伸出手,跟宝玉差不多大的手掌,竟然伸进了碎花软黄玉砚台的墨迹里。
等老者把手拿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叠造竹纸。
“?这是小说?哪个三国来着?”
嘀咕着,老者把两回半的章节看了一遍,越看,眼睛越亮,越看,手指就神经质的开始发抖。
“竟然是赞颂下九流的武者!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还有……
好个董卓,真枭雄也!但是尤为该死!”
老者拍掌赞叹,捋了下巴,想摸胡子,却摸了一个空。
“那吕布更是厉害,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看样子,这个吕布要和关张二人有些计较,不然不会这么写了。”
只是看了开篇,老者就大致估算出了下面的情节,随后,仔细打量宝玉。
怎么看,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老者拍拍宝玉的脸颊,叹笑道:“不愧是守财奴那老东西看中的人,小小年纪,竟然想写这种章回体的开山巨作。不是诗词,不是曲赋,也不是策论,而是把人生感悟隐藏在故事里的字里行间,果然大气。”
“只是……”
“像你这个样子的小人儿,哪里来的如此多的人生感悟?”
老者越看宝玉越觉得喜欢,手痒痒的抽出抚尺,狠狠的敲在了宝玉的脑袋上,忍不住,想要再来一下,那就……
好吧,既然想打,
那就接着打。
啪,啪……
连续敲了十几下,老者喘着粗气,眉开眼笑的往软黄玉砚台里接着摸。
一张绚烂的银色纸页,被两根手指夹着,缓缓探出了砚台。
咔嚓。
两者的两根手指齐根折断,痛叫了一声,哀嚎着化作一股旋风,向着山巅方向卷去了。
“宝玉你个乖孙!”
玎珰痛叫了一声,蓦然停下黑驴蹄子的脚步,抖抖身子,把砸在背上的首版银页抖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坚硬的山石被砸成了七八瓣碎块,首版银页好端端的插在上面。
宝玉呆了一下,跳下云椅,把首版银页和两个小君子收进砚台。
怎么回事?
宝玉也蒙圈了。
玎珰的背上被砸凹了一点,疼得跳脚大骂,道:“你们文人,哼哼,你们这些狗/屎文人!我说宝玉,你才多大,干嘛学那些文人的混蛋作风?不就是青庐山的破景色吗?不就是看见几个白霞仙子吗?你怎么也弄出个神情恍惚,自个都控制不住要写文了?”
“混蛋!白痴!你写文就写文吧,别傻乎乎的把一千多斤的首版银页都砸下来啊……”
宝玉的脑袋晕乎乎的。
难道?
自己真的是见景生情,不由自主的把造竹纸和首版银页取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印象?
摸摸脑袋,啊,宝玉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这脑门上,怎么会这样的痛?
王善保和袭人凑过来看了,见宝玉额头好几道子的红印,像是被树枝碰到的,心疼的取药的取药,热敷的热敷,忙成了一个团。
袭人用妖力把纱布弄烫了,蘸上活血的药物,给宝玉擦拭额头。
一边擦拭,一边埋怨玎珰道:“玎珰太爷,您跑起来可要看着点,你看看爷头上的伤,肯定是树枝子给碰的。”
玎珰摆着马脑袋扭回来一看,咔咔的,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横七竖八的好几道子红印,可不是树枝子给碰的吗?
呲着两排大牙,玎珰开始盘算起来:
宝玉被树枝子打了好多次,它虽然被砸了一次,但它是坡脚马啊,鬼怪精灵啊,能抗几千斤重物的,这被千斤重的首版银页砸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吃亏的。
宝玉受伤更重,
宝玉比它更疼。
这两条想出来了,玎珰乐得黑驴身子仰在地上,四个驴蹄子朝天就撒起欢来。
幸灾乐祸。
宝玉踹了玎珰一脚,让玎珰好好的做好‘马车’的职责,再看青庐山的奇石绿树,摇头苦笑了。
应该真的是见景生情吧,神情都恍惚了。
不然的话,
怎么被树枝子打到了都没注意?
…
青庐山文院名声日久,是大周涵括十七座大城池的上好文院。
可是到了山顶,宝玉还以为来错了地方。本以为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再不济,也应该跟二十一世纪的贵族学校一样,是个十分华美、安逸的所在。
可是,宝玉只看见了一座殿堂,还有,一片空地。
殿堂是藏书阁,三个黑底金字高耸其上,黑玄木大门的两边竖匾上,是一片空白,好像等待合适的佳句,就能书写其上。
那片空地就简单的,方圆几百丈,黄土铺就,围着空地的边缘上有兵器架子,十八般兵器和九大奇门兵器映射正午大日的反光,仿佛要争个高低。
其中最左侧的架子上,一柄长有三丈的方天画戟,特别招惹别人的眼球。
宝玉四处看了,而此时,后面的贾环、翟明生,还有四十几位新晋秀才,也都陆陆续续的攀上了山巅。
上山的石阶,最顶部的一个,足有两丈多高。
翟明生手脚并用,刚刚爬上这个‘石阶’,就往宝玉这边跑。
这个圆滑的秀才,跟袭人、王善保、玎珰挨边打了招呼,就站在宝玉的身后,一副忠实簇拥的样子。
“咦?”
翟明生突然惊叫起来。
“宝二爷,您的手、脑袋,这是被哪个给伤着了?”
贾环也上了最后一个‘石阶’,开的是三十丈文山,浑厚的正气加持下,跳上来的动作比翟明生潇洒许多。
而且刚刚登上山巅,贾环就往远离宝玉的方向走,可是,听到翟明生的惊叫,眉开眼笑的快步走了过来。
仔细看了宝玉的额头,咧嘴大笑道:“宝哥儿,这嫡子真是好待遇,还有老太爷的坐骑驮着你,只是……”
贾环笑得前仰后合,讽刺道:“这山高林密的,你也别傻到往树枝子上撞呐。”
宝玉摇摇头,只当贾环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唔,也不是。
而是环哥儿这小子,将来可是要帮他背锅的。
那满门贾府,实在是个不轻的担子……
新晋秀才们都聚齐了,一个不少,围成大大小小的几个圈子。
贾环开的三十丈文山,也不避讳,直接说了,秀才们在羡慕和钦佩下,在他身边围了七八人的样子,在四十多人的总数里,已经是很大的圈子了。
贾环特别得意,意气风发,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味道。
这七八人的圈子,将来成了举人、进士,做了官,就是关系最好的同窗。或许,他有可能让贾府重新拾起开国时的威风?
到那时,谁敢说他环哥儿,是个庶子?
贾环在众人靠前的方位盘膝坐下,后面七八人,呈梯形,坐在他的身后。
那么多人追随着,贾环满脸肃穆,小脸之上,隐约有了贾雨村的三分神韵,姿态淡然中夹着傲气,瞥向宝玉所在的地方。
这一瞥,
惊,
怒!
两个拳头,不自觉的攥成了骨节苍白。
袭人扯了华美的丝绸,在地上铺了,让宝玉坐下。
而此时,宝玉坐在靠近后方的位置,身后聚拢了接近二十个白衣秀才,也学宝玉的样子盘膝坐着,双腿下面,同样铺着袭人准备的丝绸。
这风范,
这气度,
这待遇,
委实比贾环这里的七八人强了太多。
贾环身后的几个秀才对视一眼,有人想站起来,叹口气,还是坐下了。
看见他们的样子,宝玉身后的秀才,仍然如同宝玉一般,脸色古井无波。
论修养,
论风度,
宝玉身后的秀才,同样比贾环身后的,强了不只是一个层次。
二十个白衣秀才互相对视了一眼,把目光投在翟明生的身上,翟明生就往前挪了几步,凑在宝玉的耳边,道:
“宝二爷,同窗们说了,连小君子都选择了您,他们自然愿意追随在您的左右。”
“虽然您是青丘狐族的嫡子,但是您的,完全折服了我等众人。”
宝玉点点头,转过身,对二十个白衣秀才一一谢过。
白衣秀才们拱手回礼,场面其乐融融。
而此时,
一个个身穿深蓝色举人长袍的夫子,从四面八方,缓步走来。
只是一步步,
眉眼低垂,
双手,安静的放在身体的两侧。
这些起码是七胆、八胆的举人,竟然像是乖巧的孩子,
只是站在新晋秀才们的两侧,态度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