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秀才都出来了?”宝玉对着旁边道。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袭人正在滑下山坡的小溪边上洗菜,宝玉的身边,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偏偏的,旁边传来恭敬回话的声音。
“主子,前些天策论夫子去了趟藏书阁,传了个消息,这些个新晋秀才,就是在里面窝不下去。”
不等宝玉询问,声音已经把前后的详细经过,仔细的说给宝玉。
原来,这是要分山了。
所谓分山,就是把新晋的学员按照类别划分。
青庐山文院可没穷到只剩下一个山头,而是周围的七座山头,全都是青庐山文院的,是在大周户籍上登记多年的产业。
学员也不可能只有新晋,而是去年、前年、大前年,甚至是二十几年没能从青庐山出去的都有。
而这些学员,就是分布在其它的六座山头。
从距离主峰开始,从近到远,分别是:
流彩问天峰、跋涉虚宁峰、万古长青峰、
可想峰、可叹峰以及距离主峰最远的流放峰。
在很久的以前,后三个山峰也有自己或是华丽,或是朗朗上口的名字,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它们的本名都被人忘记,只剩下可想、可叹,以及流放的别名了。
可想,就是还能往前挪一挪,只要努力,有可能升进排行第三的万古长青峰;
可叹,就是既然到了这里,那就多叹口气,别想太多的没意义的事情了。处在这座山峰的学员,都是自认为被青庐山文院放弃,自己也自暴自弃的那种。
而最后的流放峰,连千里狐也不知道其中的弯绕。
宝玉缓缓书写着三国演义第四回的情节,写到汉少帝吟诗作词的时候,就自然停笔。
“学员分到哪座山峰,到底是用什么划分的?”
虚空那人恭声道:“主子,新晋的学员都是新晋的秀才,能在藏书阁学到多少学识,自然就能融化多少文山。这文山融化的高度,就是划分山峰的标准。
不过主子,您用不着担心,既然奴才来了,自然是带了老爷的牌子。”
“这一来是个口信,是要奴才训斥您,怪您不在藏书阁里好生读书,想必也没熔炼了多少文山。老爷说您还太嫩,不该接触奴才这样的人呢,但是既然来了,也就该让您知晓,咱们国公贾府,到底还有多少家底。”
“二来,奴才要面见青庐山的老掌院,老爷让奴才递给老掌院国公府的牌子,不管如何,都要您分在那排行第一的流彩问天峰。”
“哦?咱们府上还有多少家底?”
宝玉抓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那人好像很是得意,长笑道:“不多,但也不少。主子,奴才只是一只千里狐,知道咱们做千里狐的,整个大周到处都有,但是您关注的陷阵、破月两方狐军,奴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又是什么级别的实力。”
说到这里,声音十分怅然。
“府上已经养不起陷阵、破月两方军阵,但是咱们青丘狐族血脉相连,自然不会养不起就轻易散去了。老太爷的那时候,咱们青丘狐族可是敢杀上青埂峰,兵发白狐尊者寝宫,硬是让白狐尊者,许下了一生守护大周的诺言。
如今虽然要弱了许多,但是想来,事实上,绝对是您坚强的后盾。”
宝玉点点头,那虚空稍微荡漾的波纹,就很自然消散了去。
宝玉思索着。
虽然不知道贾府的家底有多强,但是这只千里狐敢说杀了蜗足,那就是不把一个进士看在眼里了。
而在青庐山文院杀人,或许也有种……
不惧怕老掌院的味道?
对干掉蜗足这件事,宝玉已经答应,所以千里狐离开此地,就是去调遣强大的狐军。
可是……
宝玉仍在思索,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有点遗漏。
可是,又有什么不对?
宝玉皱眉思索,突然拿出了一块青色的玉阕,稍微点动了一下。
“主子,您召见奴才?”
没多久,声音又响了起来。
宝玉笑道:“那个蜗足,还是让我自己对付吧。这里是青庐山文院,不要把老掌院气得到了法道儒家的阵营里去。”
“主子,咱们可不怕一个学士。”
“是啊,不怕一个,但是老掌院经历二百年风雨,关系网又有多大?谨言,慎行,就算咱们还有狐军,最起码的,也不能到处得罪人。”
宝玉略微解释了一下,让千里狐离开,和袭人打了声招呼,就朝着山巅的高处行去。
他已经想明白了关键。
那就是——贾府,还真是风雨飘摇。
狐军强大?
或许是吧。
但是对当今陛下来讲,也还是一纸诏令的事情。
这儒家大周,可是有半步大儒级别的大能在呢。
…
翟明生刚刚踏出藏书阁的大门,就被十几个白衣秀才连忙围上。
这一刹那,如同群星拱月,光辉无比。
那些个三五人聚合的小圈子,包括被七八个秀才围绕着的小贾环,全都黯然失色。
“宝哥儿也太不努力了,府里的家底,早晚要被这小子败个干净!”
贾环看着意气风发的翟明生,表情特别复杂。
旁边有人凑来道:“这可是宝二爷的圈子,将来做了官,那是要互相维护的。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成了翟明生的囊中之物。”
贾环点了点头,拂袖走开。
在贾环的心里,宝玉的东西,自然就是府上的东西。
而府上的东西,自然就是自己的东西呢。
虽说也要追随那圣人的茫茫路途,但是小贾环,从没放弃过掌权贾府的想法。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要自己伸手去拿,而不是宝哥儿拱手相让。
贾环带着七八个秀才站在一边,一边等待,一边转悠着脑袋瓜,想给翟明生一个好看。
而此时,翟明生确实很‘好看’了。
十几个同窗秀才围成一团,翟明生就是众人的中心。
有人含笑问道:“明生兄,这分山可是要开始了,您是熔炼了几丈的文山?”
“没有多少,过得去眼而已,不知道李兄熔炼了多少?”
被称为李兄的秀才摇了摇头,多少却有点得意的道:“我只熔炼了一丈半尺的文山,自然比不过明生兄,但是想来,也应该能分在第二座山峰。”
“第二座?那可是跋涉虚宁峰!李兄,我不明白其中的弯绕,但是我熔炼了两丈文山,也能分在跋涉虚宁峰吗?”
“当然,可以……”
李兄咬了咬牙,略带愤恨的眼神藏在眼底。
熔炼两丈文山?
总共就只有十丈,这些许时日就熔炼了五分之一,还说不明白其中的弯绕?
这分明是笑他!
秀才们各自都怀着小心思,虽然结成了圈子,但是,互相之间也是竞争的对手。
一个圈子内,那也分谁的潜力大,谁的成就高,等到都做了官,一个圈子得到的馅饼,也要按这些分匀称了。
翟明生已经是圈子里的第二人,他们觉得追赶不上,但是第三大的馅饼,可是谁都想吃。
李兄突然笑道:“我等熔炼了多少文山暂且不论,反正是比不过明生兄的。不知道明生兄熔炼了多少文山?
咱们的宝二爷……
他,又熔炼几何?”
闻言,翟明生似笑非笑的看了被称为李兄的秀才一眼。
“我熔炼了三丈二尺文山,咱们的宝二爷天赋异禀,自然要比我多的。”
“三丈多!”
有人惊叫道。
“那一定是您厉害了,宝二爷,不,那贾宝玉惫懒无比,肯定没您的成就大!”
“是啊,我听接引进士说,咱们的宝二爷都没进藏书阁几回,他那么懈怠,能熔炼多少文山?”
“我觉得也是,藏书阁里的章义、注释,那都是咱们没看过的,才能钻研下有了这等进步。宝二爷性子懒散,怕是要被划到后三座山峰里去了。”
有几个秀才争相发声,话里话外都气愤无比。
而更多的秀才,则是揣着各自之间,完全不一样的心思。
“龌蹉!”
猛然有人开口。
翟明生诧异看去,见是一个方脸的秀才,满身的正气凛然。
“贵宁兄,诸位兄台只是气愤不过,您又何必计较?”
翟明生想打圆场。
可是没想到,赵贵宁怒意更甚,骂道:“我等既然认了宝二爷为首,自然要恪守承诺,一生不变追随。我贵宁只熔炼了一丈二尺文山,或许比不上你们,但是,我早就下定了决心,将来要做王道文人!
你们一个个虽然认了宝二爷作为首脑,心底下还是见风使舵,今日见到翟明生厉害了就转换风向,明天见法道儒家厉害了,是不是要拿了宝二爷的脑袋,过去邀功请赏?”
赵贵宁怒然而走,边走边道:“做人无信不立,我赵贵宁,羞与尔等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