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给他安排一个好地方,很好,很好的地方呢……”
“难道是?”
“呵呵。”
水英光发出很诡异的笑。
简直是,自辱圣颜!
…
天高气朗,缥缈白云如丝如雾。
这样的好天气本该是吟诗作对,共享繁华的时候,要是有一场小雪,更是儒家文人的大好盛世。
然而此时,所有的朝堂大员都在衙门处理公务。
他们连夜不休,靠修为强撑,可是……
“混账,公务早就处理完了,为什么老夫还要在此地虚耗时光?”
一个工部侍郎,堂堂的正三品大员愤然站起,看着外面清朗的天色,只觉得人生如此无奈、苍凉。
他怒目瞪向旁边桌位上的贾政,咬牙切齿,冷风嗖嗖的从牙缝里射出来……
“贾政,贾存周大人,您可是养了个好儿子!”
因为煤烟香墨的关系,贾政官升佥事指挥使,分管工部的屯田、训练、司务等职司。
这也是正三品大员,跟侍郎等同。
然而在身份地位上,要比侍郎低了不少。
侍郎属于尚书的副官,每日卯时三刻上朝,可以直言面圣,佥事指挥使却只是分管事物,属于有点实权,权利却不大的那种了……
要是以前,贾政肯定含糊过去。
可是这一次,贾政却拍案而起,整个工部掌管衙门,蓦然被一条巨大的青狐幻象盘绕包围!
“穆元成该杀!穆府该灭!我荣国公府有此麟儿,自然是我贾府大幸!是我贾政光耀门楣!
赵侍郎,我贾政听你有诸多不满,是不满穆府被灭?还是不满炸药制作之法,让你不能逍遥自在?
是不满每年千万百姓的性命,没有你赵侍郎的风花雪月重要?”
“贾存周,老夫乃是工部侍郎,你竟然如此忤逆本官?”
“那又如何?”
贾政勃然怒笑,两个锋利的犬牙扎出嘴角,冷笑道:“来来来,我贾政的麟儿在举人中显了威风,我这当父亲的,也不能丢脸!
今个让我贾政看看,是你这个老进士厉害,还是我这个妖将更胜一筹?
来,就在这里打,不然,去街上打!
看看殃及中都百姓后,谁先被神魔之障搞死?”
“你疯了?”
想起那样的后果,赵侍郎的脑门冒汗。
贾政沉声冷笑,雪白的犬牙闪耀寒光,森笑道:“疯了?很好,发疯一次如何?我贾府沉寂多年,进士之下闹出点动静,尔等就如此大张旗鼓……
本佥事听说了,你们已经拟好折子,要在炸药的风头过后,再次弹劾我府上的那个冤家。
很好,本佥事就先弄死几个,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做点小事!”
“腌臜妖将,也敢与进士争锋?”
赵侍郎面子上过不去,正气加身,万两级别的山水四象碧毫显化在手……
这一下,真个吓坏了别的侍郎、佥事。
立马有人打圆场,分了两个扯住贾政,更多的却是围住赵侍郎。
“何必呢,何必呢?两位稍安勿躁。”
“贾佥事大人,老夫知道您是因为暗杀的事情恼了心火,还请熄了雷霆之怒。”
“赵侍郎您也是,不就是在这多处理点公务嘛,才多大点事?您想想啊,户部尚书胡大人可是接了咱们工部的活计,在督造炸药调配的事情呢,人家那才是忠君爱国……”
工部内讧起来,从工部尚书往下,一个个的都得问罪。
陛下又处在急躁、暴怒中,这些官员不敢让贾政和赵侍郎打起来,全都调节凑趣。
就在怒火渐渐平息的时候,突然有闯了进来,大声笑道:“出来了,出来了!诸位,把折子都收好吧……
本官就说陛下不会袒护贾宝玉,这不,贾宝玉的事情出结果了!”
“什么结果?”
一应人等都瞪大眼睛看了过去,就连工部尚书的隔间,也悄悄打开一丝门扉……
那人朗然笑道:“英雄冢啊,贾宝玉被派去英雄冢当府令,虽说官升一品……哈哈,那个地方,真个是养老的好去处!”
“英雄冢?”
“竟然是那里?哈哈,有趣啊……”
好些人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赵侍郎更是哈哈大笑,指着贾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啊,陛下圣明!把贾宝玉告老还乡再次启用,没错呐,真个是官升一品,可是那种地方……
贾政,你家的麟儿不错,比你先去了好地方养老!”
闻言,贾政双眼通红,怒火中烧中,却颓然坐在了办公的大椅上。
“不可能,”
他低声呢喃着,瞬间出现在来人的面前,一只已经利爪森森的手,直接挑起了来人的四品官袍!
“陈少卿,这消息你从哪得来?陛下不可能把宝玉派到那种地方!”
“有什么不可能?”
陈少卿低了一品,仗着进士实力,也不把贾政看在眼里。
他冷笑道:“陛下连发五道旨意,要你贾府、三殿下、北天军、钱谋学,甚至也给紫纱飞天发了旨意,让尔等都不能帮贾宝玉半分……
老夫是从御诏司同窗那里得到的消息,想来此时,就要发出洪钟大鼓了吧。”
闻言,贾政一拳上挑,冲天妖气夯碎整个屋顶,只等御诏司发出洪钟大鼓,传递陛下口谕……
嘭~~~
一声恢弘声响,连绵荡漾中都。
只见远处皇宫金光万丈,有人缓缓开口。
“传陛下圣喻,再次启用贾宝玉,官封洛水府令,翌日上任……”
此话一出,贾政脸色一下煞白,倒跌二十余步,把墙壁撞出个蛛网裂纹的窟窿,这才停下脚步。
“不可能,宝玉献上炸药制法,这可是每年千万百姓的性命,怎么能去那英雄冢?”
“去了就是去了,贾佥事,节哀顺变呐。”
赵侍郎畅快笑道:“您听,这区区六品小官的去处,陛下都让御诏司发出洪钟大鼓,贾宝玉这养老,也是养出了威风……
贾佥事,哈哈,节哀顺变!”
工部的进士们也莞尔轻笑了起来。
他们没跟贾政翻脸,不愿意刺激贾政,但是那种讥讽、幸灾乐祸,在笑意中都不言而喻。
只有三四个妖将连同两个王道进士,一起去搀住了贾政。
他们怕贾政怒火中烧,以至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不可能啊,那洛水,可是英雄冢!”
贾政貌似崩溃,苦涩呢喃。
旁边的妖将低声道:“贾家主莫急,宝哥儿领悟一元本心,本心坚定如同老山磐石,说不得是陛下磨砺于他……
洛水虽然号称英雄冢,不也是天下骄子汇聚之处吗?”
声音虽轻,却也逃不过众人的耳朵。
不等贾政脸色缓和,赵侍郎就冷笑道:“没错,英雄冢确实是天下骄子的汇聚之处,但是那些自负的骄子,有几个有本事出来?
贾政,怕是你家的麟儿,从此就要消泯于世!”
“赵老匹夫,本佥事杀你再说!”
贾政蓦然发疯,青狐幻象挤压粉碎整座衙门,瓷瓶、书画、黑木大桌,乃至于坚硬墙壁都噼啪作响,炸出无数的烟尘。
可是就在此时,恢弘声音再响……
“传陛下圣喻,赵贵宁、百里鸣……等一百零七位举人功在社稷,当官升一品。
着令,官封锦州水合、北岩、铁木、承德、丰镇、白沉六城府令暨守备、县令,牧守一方,以传天子恩德。
六城原先大小官员,平阶转至罪臣穆府管辖之地,安抚百姓,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贾政傻乎乎的看了眼漫天的粉尘,这嗵塌的衙门,尬笑了两声,化作青光溜走。
跟他亲近的妖将和王道文人,却是狂笑出声,又偷摸瞧了一眼众人,跟着溜了没影……
一片残垣断壁中,赵侍郎脸色铁青,浑身抖着说不出话。
啪嗒!
尚书隔间的残碎门扉摔倒在地,露出工部尚书满是愕然的老脸出来……
“老尚书啊,”
赵侍郎哀拗出声,哭道:“陛下这是作何道理?”
“不清楚,但是贾宝玉这个举人,势力根底,却比咱们还要富态了。”
堂堂的二品大员,工部尚书苦笑道:“六座小城,已经是一座大城的半数。陛下如此封官,等于给了贾宝玉半个大城的封地……
半个大城啊,比贾府在金陵城的势力还大了。”
闻言,赵侍郎的眼睛眉毛扭成一团,哆嗦道:“要是散着分封,那也没什么大碍,这直接把持六座小城……府令、府守备,还有县令,这跟封地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工部尚书想了一想,冷声道:“陛下把贾宝玉送到英雄冢,却给了如此‘封地’,难道……”
他猛然一甩袖子,怒道:“圣意难度,从此,贾宝玉不成进士之前,老夫不再过问!”
“老尚书,不可啊!”
赵侍郎惊叫道:“要是贾宝玉真的能从英雄冢出来……”
“他要真能从英雄冢出来,老夫高看他一眼!”
老尚书一个眼神如同鹰隼,立马压制了工部所有官员。
他吮了下苍老的嘴唇,恨恨的道:“赵侍郎,重修衙门的银子,你和贾佥事一人一半!”
“凭什么?是贾政自己干的!”
“就凭你没有贾政那样的好儿子!”
工部侍郎一甩袍袖,怒冲冲的带起一阵烟尘……
…
那朝堂大人的事,宝玉才懒得去管。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宝玉多少了解了些进士的事情,干脆当自己是瞎子,是聋子,不管朝堂大员们对自己的看法了。
就好像他对赵贵宁等人说的——
有本事让他们文位压制爷啊……
如果,那些朝堂大员不怕神魔之障的话……
听到封官的消息,他和赵贵宁等人欢笑了一阵,拍马冲去了别离桥。
当然,陛下说的翌日启程上任,他们也不会今个就走。
之所以来别离桥,是为了收账……
“紫纱飞天,给咱们二爷出来!”
“快点,咱们二爷缺个给力的侍女,就是你了!”
赵贵宁等人恶形恶状,把别离桥从头敲到尾,可惜别说紫纱飞天了,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二爷,这婆娘八成想要赖账!”
乐阳申气呼呼的道。
“没事,”
宝玉也不奢望紫纱飞天真个给自己当侍女,那四道圣旨,他也有所耳闻。
水英光不让任何人帮自己,自然也警告了紫纱飞天。
且不说紫纱飞天本来就有赖账的心思,单单陛下的圣喻,紫纱飞天这种根子在中都城的鬼怪精灵,也不敢有半点违逆……
他轻笑道:“好了,尔等明日就要牧守一方,倒是申哥儿让陛下落下了,是让你陪着我。”
“我巴不得呢,听说洛水是个好地方。”
“是啊,美景如画,只是,总觉得有点奇怪。”
众人回去喝酒欢宴不提,在逐渐升起的明月中,这别离桥,却有青色微光时隐时现。
整座恢弘壮阔的别离桥,也仿佛有了呼吸。
蠕动着,也静默着,带着隐而不露的恐怖力道,像是一把横跨长河的狂猛大弓……
紫纱飞天随着漫天紫鸢花突兀的在桥头出现,盯着宝玉等人离开的背影,俏脸苦涩难言。
“赖账么,赖账么?九娘,你可是坑苦了我……”
她低声道:“老夫子、守财奴、大周老龙,最关键的,是红袖仙子……他们都警告了我啊,我这怎么赖账?只能赎身啊……
宝哥儿现在身家半座大城,我拿什么赎身?难道……”
她抚摸桥身上的十二幅飞天浮雕,等摸到青纱飞天的时候,眼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
“我,舍不得啊!”
她高声拗哭。
…
碧纱橱内,林黛玉听着院外觥筹交错的声音,突然莞尔笑道:“王嬷嬷,您说,奴家是不是太欺负紫纱飞天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王嬷嬷很懂得这个道理。
她懒得说紫纱飞天的事情,凑笑道:“姑娘,咱们犯不着心疼紫纱那丫头,倒是姑爷要去的洛水……
姑娘,我可不太放心。”
林黛玉咬着嘴唇,弱弱的道:“相公说了,不再拈花惹草。”
“姑娘,您真的相信?”
“信他才怪。”
林黛玉娇啐了一声,想了想,叹口气不说话了。
她不想宝玉再招惹谁,然而,洛水的话,貌似也不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