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韦杜,去天尺五。杜家的权势熏天,但如家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杜秦只是一个伙计,哪敢对两个捕头无礼;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焦俊和王凯是一对煞星,长安城中做生意的稍微长点眼睛的,谁不认识,杜秦只有小心地伺候着。焦俊心中还是有些烦躁,手一摆说:“就和王捕头的一样。”
杜秦点头哈腰地下去置办了,王凯说道:“长孙无乃找你的原因应该和我一样,都是为了两河波斯邸的事;至于杨崇的那件事,我偷偷地去看了,都是死士,很难有线索。说说看,长孙无乃想怎么样?”
焦俊不怀好意地笑道:“他找错方向了,或者说是在编造一个故事,想把泰吉斯和杨崇联系起来,这也是我最后不得不跑的原因。杨崇现在身边有不少好手,栽赃的事情根本不可行,再说唐国公李渊利用天命的说法都没扳倒杨崇,就凭长孙无乃几个人,我看悬。”
王凯摇头说道:“长孙无乃是前面的小丑,不过既然长孙晟同意,后面就一定有大人物。”
长孙晟久在中枢,现在又负责西域的计划,执掌岁寒堂,没有足够的利益和把握,绝不会让儿子涉险;两人正说着,杜秦端着托盘上来,在焦俊面前的食几上摆上菜肴,一份鹿肉、一条鱼、一碟小馒头、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盅茶汤。杜秦摆完东西刚出去,帘子又被掀起,周谦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王凯、焦俊急忙站起来施礼,周谦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径直走到正中空着的主座上坐下,然后才问焦俊:“听说杨崇遇刺的时候,你正好在现场?”
焦俊半真半假地笑道:“您还真是拼命,早上车队才进长安,现在就出来办公了。”
周谦哪会不知道焦俊的用意,故意板起脸骂道:“我不出来要行啊,这长安城在你俩的照应下,都快成战场了。别废话,说说情况。”
焦俊描述了一遍经过说道:“四个死士三个是胡人,按照我的看法,装僧人的应该是龟兹一代的人,另两个是粟特人;虽然都长得眼大窝深,鼻梁高窄,但粟特人的香水和白衣是无法更改的,僧人的僧碟是龟兹国的。现场丢下的三套弓箭是十六卫的款式,三名箭手的射箭距离都在百米开外,即使在十六卫中也算得上好手。”
周谦提醒道:“十六卫真正的高手大部分都已经不在军中,而是被士族招揽入府,如果你想从兵器和箭手开始查,一定没有效果。换一个思路,或许杨崇能有点消息,从邯川戍回来,杨崇一直很小心,我怀疑审讯岁寒堂案子的时候,他或许还有突破,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上报朝廷。”
焦俊、王凯不以为然,他们天天处理案子,有些说不清楚或没有铁证的发现是绝不会上报的,那只会给自己增加麻烦。周谦沉吟一会,问王凯:“泰吉斯那边有什么发现?”
王凯拱手答道:“泰吉斯是波斯人无疑,但是他的进货渠道大部分来自昭武诸城和龟兹,而从玉门关、张掖等地来往的散商,提供的很可能是赃物,只不过经过了加工。我们秘密逮捕了一名准备回到玉门关的商人,经过刑讯,商人透露,给他们提供赃物的是一个叫曹为民的汉人,大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太原口音。我们按惯例上报了左右侯卫府,左侯卫府把案子接了过去,听焦俊说,今天右街使长孙无乃找了他。”
王凯、焦俊原来都得到过周谦的提携,即使周谦现在只是一个六品的散官,也是两人得罪不起的人物,更何况安排监视泰吉斯,一开始还是周谦的主意。周谦又问道:“你抓的商人是汉人?”
“是的。”王凯明白,周谦不会无缘无故插手案子,既然来问,肯定是周谦背后那些大人物的意思,王凯回答得越发详细:“那名商人叫韩雒,是雁门人,所以分得清并州一带的口音。韩雒从曹为民那里取货,就直接送到长安的两河波斯邸,他挣一成的运费,是这个网络的外围人员,不可能知道得更多。目前查清楚身份的有十一个人,为怕泄露消息,我一个都没动他们。”
焦俊插话说道:“右侯卫府那边出了差错,把目标对准杨崇。”
听焦俊说完,周谦会心地笑道:“不是差错,而是一定要这样寻找线索,才有机会陷害杨崇,这决不会是大将军卫玄的主意,是下面的人歪曲利用。王凯,是谁发现泰吉斯还有合伙人?”
王凯有些难堪,答道:“左侯卫府。”
周谦手指按在食几上问道:“一年多时间,你们都没发现泰吉斯有合伙人?”
王凯恭声答道:“泰吉斯做得很谨慎,从不假借其他人手联络,没有跟踪出来。”
周谦毫不在意地说:“那就不管他,你立刻去安排,把已经确定的人全部抓起来,打草惊蛇。”
王凯立即起身告辞,回去安排;焦俊喊来伙计杜秦,又要了壶好茶,给周谦斟上,问道:“周老,这一趟于阗还顺利吗?”
周谦有些高兴,说道:“顺利,太顺利了,于阗真的有那么大的玉,我们把独狐延寿留在了那里。西突厥和于阗都答应了,会帮助我们运回长安;杨崇设计的草图也送到了玉海斋,他还用木头做了一个小样板,可惜我不在长安,被赵国公拿去收藏了。今天我过来,还有一件事,就是看看这座酒楼,玉海斋准备买了送给杨崇。”
焦俊听了有点羡慕,独狐延寿也是焦俊的朋友,焦俊知道玉海斋和杨崇之间的承诺;杨崇来钱的门路太多,现在就是独狐延寿那个纨绔,也是春风得意,一面在于阗做着玉生意,一面又要和杨崇合伙开酒楼。焦俊突然有了一个心思,就是找机会和杨崇谈谈,自己是否有其他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