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杨广坐在龙首池的观景楼上心旷神怡,龙首池波澜不惊,天空蔚蓝,岸芷郁郁青青;池边飞鸟成群,只有鸽子最不怕人,有宫女去喂食,鸽子不时主动地飞到人身上手上。水面静影沉璧,突然成排的水柱喷涌而出,在空着散成一朵朵水花,被太阳照射得浮光跃金;水柱落下,水面恢复平静,过不了一会,再次喷出。
襄阳公主杨高萍一会喂喂鸽子,一会跑来跑去看喷泉,玩得不亦乐乎;萧皇后、齐王杨暕、南阳公主杨慈佑等家人散坐在杨广四周,杨广微笑着说:“可惜了,杨崇要不是去高昌,后面晋阳宫可以交给他去修建。就这喷泉,何稠和宇文恺看到都大吃一惊,汉代失传已久,却在杨崇手上重现,这小子就是一个做工匠的胚子。”
萧皇后展颜笑道:“知道他是个工匠,还派他去做太守?”
“治大国如烹小鲜。”杨广不以为然地说:“杨崇是个好厨子,听说丰乐楼一半的菜都
是他琢磨出来的,高昌是一桌盛宴还是苦菜,就看杨崇这个大厨的手艺。”
南阳公主担心道:“就怕没有人去做那几个县令。”
南阳公主杨慈佑这是帮着杨崇说话,再远的县令都有人做,问题是杨崇出自寒门,几乎没有合适的人选,很可能自己提名的人选被中枢否定掉,而其他人根本不提人选。隋炀帝杨广喝了一杯酒,大笑道:“杨崇既然愿意做这个郡守,那么所有的后果他就要想到。”
齐王杨暕不屑地说道:“没有县令,杨崇正好以自己人暂时代理。”
这是军方屯田常用的手段,朝廷派去的官员一旦与军方冲突被赶走,军方将领就会自己委派军官代管,在所辖区域胡作非为;杨广脸色微黯,这是在中枢争议过的内容,要不然就不会任命李昱为交河县令。一匹快马跑来,张原下楼接了公函上来呈递给杨广说:“杨崇提出两个县令人选,已经通过了。”
连杨广都是一怔,苏威裴矩那么好讲话?杨广拿起奏折仔细看了一遍说:“这小子真滑头。你们知道吗?杨崇提名杜淹和房玄龄做县令,一个是京兆杜家的嫡子,一个是范阳卢氏的女婿,资格各方面都够,所以中枢一下子通过了。”
杨暕心里很不舒服,杨广嘴里说着这小子的亲昵劲,杨崇似乎才是他儿子,杨暕纳闷地问:“这两人世家子弟出身,就甘心做杨崇的手下,不怕人笑话。”
“有什么不甘心的,张原,告诉齐王。”杨广顿时不开心,世家子弟又怎么样;张原讪笑着说:“齐王有所不知,杜淹和韦福嗣是齐名好友,只是一身坏毛病,可是他就是服气杨崇,据说为了看地球是圆的,都愿意一文钱把酒楼卖给玉海斋;房玄龄的堂兄房夷吾是杨崇在礼部的手下,房夷吾同时在礼部辞职,和杨崇一起去高昌,想必是心甘情愿。”
齐王杨暕更不好受,我生在帝王之家,为什么没人愿意这样跟随我?于是杨暕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人怕也是狡黠之徒。”
张原笑道:“房玄龄不熟悉,杜淹还真是这样的人,少年时和韦福嗣想学苏威,隐居在太白山沽名钓誉,被高祖流放江南。”
南阳公主杨慈佑看哥哥还想问,暗中叹了一口气,张原每句话都把韦福嗣带上,你怎么还不懂,你把杜淹说得越差,就说明韦福嗣越差,内史舍人韦福嗣为了让你当太子,和父皇都杠上了,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命悬一线。
萧皇后解围说:“杨崇还是有些能耐的,不过他还是差两个县令。”
杨广望着远方的炊烟,悠悠地说:“暕儿说的没错,杨崇这小子就是狡黠,剩下两个他根本不准备提名,中枢的人最迟明天上午就会替他安排好。”
齐王杨暕不解地问:“为什么?”
杨慈佑插话说:“哥,你忘了,杨崇现在是弘农杨氏的人,族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个出身,一开始是等杨崇开口相求,现在杨崇在外面一天就找了两个县令,他们还会等吗?更何况还有崔家、独狐家的人。”
南阳公主杨慈佑自动把宇文家过滤了,可是谁不知道杨崇和宇文氏的关系;齐王杨暕不敢置信地说:“这也太简单了。”
隋炀帝杨广不动声色地看了齐王一眼说:“所以你要知道,有的事情看起来简单,其实复杂;有的事情看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我问你,宇文士及把四轮马车送到齐王府两个多月了,你的车行办得怎样了?”
怎样?齐王杨暕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原来牛逼哄哄的云定兴和李敏在马车送到的时候是兴致勃勃,可是琢磨了不到五天就放弃了,尤其云定兴最后连门都不上了。要不是宇文士及跑到杨崇的仓库,把杨崇做好的那些备件全部拿来,马车现在连门都出不了,就这样,皇甫谌都说,马车最多还能出门两趟。
杨广苦口婆心地说:“你现在应该明白,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一件小事都做的拖拖拉拉。”
齐王杨暕一下子涨红了脸,本能地以为父皇在含沙射影说自己,杨暕心情瞬间坏的不得了。来长安这段时间,韦家和跟随自己的士族大臣们出的力杨暕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管舆论和奏章如何汹涌,隋炀帝杨广视若不见;原来都还以为杨广最后不得不为江山的安宁退步,但是高昌的胜利和前几天那灿若旭日的彩虹,让所有人都明白,杨广的帝位不可撼动。
杨广看到杨暕眼中不屈的光芒,终于掐去父亲的爱心,恢复了一个帝王改有的冷酷,扭头望向在龙首池边嬉笑的襄阳公主;萧皇后的心中一阵颤抖,她太熟悉杨广的这些动作,齐王杨暕最后一点希望没有了。萧太后不禁有些恨杨崇,一个寒门做得这么出色干什么?就不能含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