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翻做的事有阴暗面,杨崇不愿意和众人多说,就让姜夺晚上代自己请拓跋安虎几个人吃个饭,自己留在衙门里等孟翻。功曹参军事孟翻现在负责的就是情报网,只是杨崇目前人手不够,又怕房玄龄等人反对,所以很低调,不敢在高昌扩充人手,长期以来在官面上只说追查赤金突厥的人员下落。
王锦、毛顺两名百夫长带着两百名士兵,押着七百多囚徒帮助修建东镇城,后来增加到四百名士兵,一千多囚徒,更名为修路队。孟翻经常去蒲昌县在囚徒中找人出来问话,几个月下来,释放了四十几个花钱赎自己和出卖同伴的人,光赎金就收了五千多贯,发现了七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转移去了田地县屯田军的监狱。
孟翻这几天一直在询问杨崇遇袭时抓到的六十几个俘虏,见到杨崇很惭愧地说:“还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来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孟翻现在手上的实力已经不是刚来高昌的时候,从屯田营和高昌的甲保长中补充了大量的人手,在高昌郡周围有一张五十多人的情报网,可还是没察觉对手的动静。杨崇笑着诘问:“你我之间需要这样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先说说调查结果。”
不管杨崇说的是真是假,孟翻听了心里好受多了,把手中的卷宗摆在杨崇面前说:“经过审问,又发现了三个线索,袭击的人当中有一百名始毕可汗的狼骑,大部分是冲在最前面,死在弩箭下;他们来高昌城的方式是偷越,穿越沙漠进入鄯善郡,然后贴着沙漠边缘,从北边进入高昌;有两个马贼交代,他们看到了和热仲释伽联系的人,我已经安排人画了像。”
杨崇摇头说:“这个人应该已经走了。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和史家、安家联系的也是这个人,在行动的前夜就走了,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了我,在高昌制造些动乱,为高昌换郡守铺上一条路。他们之所以这样迫不及待,就是要趁着高颎在高昌的时候,作为天使,有临时处置的权力。”
孟翻同意说:“我已经安排人监视驿馆,让衙役带着画像在驿馆内外打听,这个人就算走了,驿馆肯定有人和他联系过,否则不可能知道你来高昌城的时间。另外,我还需要吐鲁番商行帮忙,给我派些人过来,去伊吾、鄯善打探消息。”
吐鲁番商行现在的规模更为庞大,为了铁厂和矿山的安全,吐鲁番商行建立了两支护卫队,都超过一百人,是从谢映登、单雄信、尉迟恭三营挑选的精锐,由百里涛、郝文担任队长;常规的商队保持着上百人的编制,田地县铁匠铺里除了六十多名铁匠,还有杨大率领的一百多人。
这四百人加上由杨崇身边的百骑卫队,是杨崇在高昌最可靠的力量。百骑卫队是从蕃兵和隋军挑选的好手,还有从长安带来的部曲;吐鲁番商行的人,不管工匠还是护卫,全部办了契约文书,都是杨崇的家奴。孟翻一直以为,杨崇来高昌最大的收获,就是拥有了这批人;至于钱财,对杨崇这种如妖的人来说,只要需要,就是分分钟的事,反倒不急。
杨崇想了想说:“就让杨大带人去吧,你开个公函,到伊吾找格谦商量盐和粮食的事情。这一阵子,你对张续的信件研究有没有进展?”
杨大十人是最早跟随杨崇的家奴,杨二做了长安丰乐楼的管事,杨七做了田地县铁匠铺的管事,杨四、杨六、杨八、杨九四人没能培训出来,分别成了铁匠、制茶师傅、酿酒师傅;真正能跟随杨崇从军的,只有杨大、杨三、杨五、杨十。杨五是纯正的柔然人,不象杨二是张掖城的混血儿,看上去反倒像汉人;杨五和杨大一样,都是在商队里做管事,军队的事也能应付,留在了长安。
杨十是伊吾人,也就是突厥化的汉人,既能讲伊吾当地的语言,也会突厥语,在长安的时候,孟翻已经让杨十装作一个落叶归根的铁匠,回到伊吾城去居住;目前在吐鲁番商行的只有杨大和杨三,杨三现在是姜夺的长随。
杨崇问的风淡云轻,孟翻明白,杨崇对信件关注,主要是张续留下的那只玉镯;玉镯虽然是龟兹毕氏的信物,但是张续临死前也说了,过去几十年,现在的龟兹毕氏认不认都是问题。张续和张文死之前,孟翻大部分的询问时间都花在核对近二十年的信件人身份和地址上,
获得了近百个线索。
杨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信件中找出所有和张家有联系的龟兹人,然后通过设局,逼得毕氏低头。江东张氏的竹签,是在敦煌的一支分支,杨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文章,听说高昌张家被灭族,张氏根本不会再承认当年的承诺。所以竹签和石头雕的小人一样,杨崇只是留着,看老天给不给自己机会。
孟翻轻松地说道:“结果出来了,和张家有关联的一共二十二户,其中包括毕家在内的十五户是当地望族,我的人在和熟悉龟兹的人闲聊中,很容易地打听到他们的近况;还有七户估计是凋零了,一直没有人晓得。之所以没和你说,是我想获得更多的情况,理清楚十五户之间的关系。”
大户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在表面的和睦下,有敌人,有朋友,有伙伴,有联姻;杨崇理解地点点头说:“在长安那边的消息反馈回来了,彭魔云他们对凉州到长安的十一家进行调查,虽然经过王凯等事件,还是有一户人家没有受到牵连,关中、凉州两地的六户人家还在原处。”
孟翻立即意识到长安又有人来了高昌,这样的信件不会靠邮卒传递,不过杨崇不说,孟翻也不问,老板有时候是需要保持神秘的。杨崇读懂了孟翻的表情,示意寇九珙拿出一封信给孟翻说:“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和天弃约定的是密码,你看信上是账单,除了文字标注,全部是阿拉伯数字,秘密就在数字中,每五个数字就代表一个字。”
孟翻一看,确实是账单的款式,只是看不懂;杨崇便给孟翻和寇九珙普及了一下密码技术,通信双方约定好数字密码解读规则,然后通信—方把数字藏在信中,收信—方利用解读规则把无法识别的信息转变为将正常的文字。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信件传递规程中被别人看见,别人看见的不过是账单一类包含数字的文件,根本不晓得实际内容。
杨崇解释完说:“我和天弃约定的是一本书,孟翻,我感觉你在以后的工作中也可以躲在这方面下下功夫。”
孟翻顿时感觉亚历山大,有这样一个什么都懂的上司,说不出是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