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和安巨汗谈得很好,对安家举族迁往龟兹表示理解,杨崇还来玩笑说,以后高昌郡和吐鲁番商行的生意就指望安家了;对于阿史那泥孰滞留高昌,杨崇热烈地欢迎,那种真诚的高兴,让阿史那泥孰心里发毛,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人畜无害的天真角色,每走一步都是深藏意义。
送走阿史那泥孰,杨崇迅速找来王挺、梁硕、孟翻三人,七个人在议事房开起会来,杨崇的脸色变得异常冷静:“安家走的方式不对,既然是生意不好才走,就应该慢慢出售家产,悄悄在龟兹布局,最好等到葡萄收获一季后再公开消息。现在明面上是为了获得我的谅解,实际上太急,表明高昌郡要出事。”
孟翻看看周围的人说:“史家最近去塞北的商队有近一半没回来,回来的人数也大多比出发的时候少,会不会是塞北要有动作?史家和安家都是粟特人,关系甚密,或许是史家透了消息。”
梁硕摇头说:“不大可能,史家一是没胆子坏始毕可汗的事,二是安家就算现在搬迁,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完成不了的。始毕可汗的目标很可能不是高昌郡,而是高昌附近的某个地方。”
“贪汗山。”杨崇和王挺几乎异口同声,契苾歌楞现在以四千控弦之士掌管着近三万联盟的人,其中妇女占了一大半,始毕可汗甚至不需要出动突厥人,只要让鄂尔浑河的铁勒各族出兵,就能袭击贪汗山,掠夺人口北归。如果鄂尔浑河的铁勒能在贪汗山立足,就意味着东突厥的兵锋已经直指高昌,差的就是兵临城下。
房玄龄坚定地说:“要示警。哪怕让白山联盟退往高昌,暂避锋芒;也不能让东突厥得手,一旦他们在贪汗山立足,对高昌的压力太大。”
王挺找来几张地图,逐一挂在墙上,然后指着贪汗山说:“就算我们向白山联盟三方示警,薄落一族远在伊吾,无力也不敢增援贪汗山;乌护一心保留实力,必定闻讯而走,若要帮助贪汗山,只有我们出兵。按我估计,这样的行动,很可能是乙咥罕和苏粘里赤引路,鄂尔浑河铁勒和突厥狼军不会少于两万。”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要是这样,将是一场恶仗。杨崇盯着地图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王挺建议说:“一是要契苾歌楞相信,及早转移出妇女儿童;二可以派出两千骑,前突到贪汗山策应,伺机而动。只要确定突厥大军出现,就要全郡动员,把部队集中起来,准备迎战。”
杨崇斟酌着说:“我认为东突厥不会在高句丽战事结束前对高昌郡动手,最大的可能是占据贪汗山,然后在高昌郡大肆掠夺一番北归;但世上没有便宜事,还要看突厥人够不够份量,玄龄,让人向白山联盟示警,谢映登的少年营开始前突。我和王挺、孟翻明天就去高昌城,派人通知司空行、刘弘基前往高昌议事;另外通知杜淹、厉文昕,让他们在扜泥城加强警戒。”
贪汗山周围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道路曲折,百里不见人烟,这一带已经是大隋与塞外的边界,契苾歌楞原以为突厥人再强横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冒着与大隋开战的风险重兵越境,小股人马的狼骑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现在契苾歌楞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鄂尔浑河的铁勒人打了过来,很多人在乙咥罕和苏粘里赤的引诱下主动投降,自己灰溜溜地逃走,身边控弦之士不满千人。要不是契苾葛预先报信,向猎人城送走了三千妇女和一千多儿童,契苾族就算是完了。
突厥人占领贪汗山后,索性不再掩饰行藏,大摇大摆地直扑山外,沿途掀起的遮天烟尘,在几十里外就能看到。阿史那古象带着两千狼骑和三千铁勒骑兵是先锋,迫不及待地朝高昌郡方向追去,四千多妇女儿童正在前面的路上,康鞘利甚至默许抢劫猎人城,让阿史那古象激动不已,早就应该给隋人一点教训了。
顺着山脚的道路前行,大军的前面是一条百米宽的山涧,山涧对面一条山谷中的道路直通山外;阿史那古象命斥候探测溪水的深浅,大约有三尺来深;阿史那古象遂吩咐三军渡水过去,铁勒人在前,狼骑在后。
五千人马谁都每当一回事,不就是渡河吗,一律依言向溪水中走去,也有许多人和战马在溪边吃水;看看铁勒人已经上岸,阿史那古象催动突厥人马渡溪,一时间满溪涧尽是狼骑。忽然上游一声响亮,犹如瀑布飞泻,滚滚水势奔涌而来,转眼间人随水滚,马逐波流;漫天的滚木擂石夹着火焰,从山上飞蝗似的落下,砸在山谷中密集的铁勒人群中,打得人马头开脑裂,尸积如山。
阿史那古象大惊,拽着坐下战马无法掉头,只能向前面登岸;上岸后,阿史那古象慌忙下令别寻路径,弃了战马,从山侧的悬崖底下小路逃命。谢映登在高处用望远镜看得分明,自己堵水设伏,那能让对方逃走,令旗一挥,路尽头的三百弓弩手立即全部进入准备状态;看见逃兵前来,隋军的射手立即分三队,巨型弩和一般强弓轮流发射,不多时路前就堆下六百多具尸体。
阿史那古象肝胆欲裂,晓得强攻只是送死,只能原路退回,再次骑上战马,从谷中强行冲出去,等杀出山谷,身边已经不足四百骑,过半带伤;迎面风驰电掣般杀来五百骑,为首的大将正是契苾葛。
谢映登驻扎在猎人城,一直在不断地招募马贼,山区中大小马贼多如牛毛,半年时间就让谢映登招募了三百多骑,这次和猎人城组成的两百控弦之士一起交给契苾葛,安排在谷外拦截人。要是平时,这五百人断不会是四百突厥铁勒勇士的对手,但是阿史那古象人困马乏,军无斗志,很快处于下风。
阿史那古象使一柄长矛,二十多招后被契苾葛斩于马下,突厥军立即溃散,各自逃命;场面进入了马贼的节奏,突厥军在逃跑途中纷纷被射杀,最后逃出去的不过二十几骑。贪汗山上,康鞘利得到消息,只能愤恨地抽打着俘虏,在篝火下狰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