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笑笑说:“我又不是李渊、王世充,不想立一个皇帝来为难自己,那种挟天子而令诸侯的事没意思;我把你当自家人,说说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两人这点年纪,就被李渊他们杀了,至于他们想在哪里生活,我不会干涉;但是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仅此一次,如果他们志在天下,下一次我不会出面救人。”
杨崇的话就是明目张胆的警告,表示自己不会拥立两人为帝;杨慈佑有些失望,杨崇封死了所有的捷径,与杨善经设想的大不一样。崔瑶笑着给杨慈佑夹了一块鱼肉说:“这是糖醋鲤鱼,肉很嫩的,尝尝。公主,你也不要过于担心来了,依我说,你既然来了河东,不妨就长期住下来,杨侑、杨侗都大了,他们的主你也做不了。”
“住下来?”杨慈佑心里燃起一线希望,杨崇颔首说:“杨縯过几天就会过来,他现在是身价千万,你可以和他商量商量,我们就象在长安的时候一样,合伙做生意。我在河东的生意都是崔瑶说了算,你们正好还能有个伴。”
杨慈佑无力地笑笑,世事变迁,天子的后人竟然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杨崇斟酌着继续说:“对于定襄郡,我是这样看的,按照目前的趋势,突厥、我们、李世民都不会打扰你们,你们首先要在定襄、楼烦要开垦荒地,争取粮食自给,另外我把石州和突厥的互市榨场开在楼烦郡,你们从中谋点差价和税收。”
杨慈佑低声说道:“杨崇,你也是知道突厥人的,蛮横、粗鲁,不讲道理;我们这次到定襄的都是宗室女和家眷,需要建立一支队伍保护自己。”
杨崇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公主,这是不切实际的。如果突厥人想动手,你们建立一个两三千人的武装就能保护自己?你在定襄呆过,不会不知道吧,就是李世民的太原,突厥人也是想去就去,抢掠人口和财物。你们没有军队还好,如果有了军队,引起突厥人的注意,那就是得不偿失。”
杨慈佑抬起头,盯着杨崇说:“你不是大隋的越国公吗,拥兵几十万,横扫西北?突厥人视你为魔鬼,你为什么不能派人来保护我们,或者让我们南下换一个地方?”
杨崇没有回避,微笑道:“在你们的眼里,天下万物都是你们的;可是在李渊、王世充眼里,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在我眼里,你们只是圣天子的血脉而已,当突厥人和杨善经把你们弄到定襄郡,你们就变成了突厥人的一张牌,你说,突厥人会放萧皇后和杨政道离开吗?”
杨慈佑目如闪电,凄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称帝,象王世充那样显示雄心,你知道吗?你的做法就是给别人以希望,随即还是你,又掐掉了别人的希望。对于我来说,那是怎样的炼狱,怎样的痛苦?”
杨崇点头说:“我知道,但是如果你们不去想卷土重来,不想着报仇,就不会有这种痛苦;连杨恭仁在李渊称帝的时候,都已经不吭声,说明一个时代结束了。在定襄城,包括杨政道在内,其实都是工具,有自己头脑的,只有萧皇后和义成公主;这样吧,我还是给你一点希望,让下面给你准备一千套明光甲,一千套皮甲。”
虞绰一声叹息,杨崇的心还是不够硬,换了杨慈佑的父亲杨广,直接赶人就是,花钱无所谓,那两个做过皇帝的人怎么会安安稳稳;张果老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菜,忽然说:“杨崇,这就是你琢磨出来的拆烧鲢鱼头,样子看上去有点难看,但是味道着实不错,应该是加了鸡汤和鸡杂,才有那种融合在一起的味道。不过要想在酒楼推出,外观还需要加点颜色。”
张果老说话正是一个绝妙的时机,杨慈佑肯定不会对两千套盔甲满意,杨崇不会继续添加筹码,再说下去就是僵局;崔瑶跟着拣了一筷子,吃后附和道:“果老说得没错,杨崇你和厨子商量一下,加点蔬菜在上面。”
杨崇把目光投向餐桌说:“加点粉丝和香菇吧,增加鲜味,木耳虽然也行,但是都是黑色,不能增加人的食欲;公主,你来尝尝,治大国如烹小鲜,有时候食材决定了菜的做法和味道。”
杨慈佑冷静下来,也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激动了,现在杨崇已经露出枭雄的本色,是一方军阀,自己来就是求人办事,好在杨崇没有翻脸,杨慈佑便以身体不适起身告辞;寇九珙安排人送杨慈佑回去,人在杨崇的地盘上,不能出一点事。崔瑶望着杨慈佑萧瑟的背影,有点同情地说:“皇族的人放弃了大隋,苦了萧皇后和杨慈佑。”
杨崇漠然说道:“帝王之家,本就是枷锁,和士族大家一样,从出身开始就是必须承受之重,如果不想承受,就和杨恭仁一样,放下。”
崔瑶身躯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张果老三人默然无语,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在心里视杨崇为朋友,同样不热衷天下的争夺。可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奇妙,有的人心想事成,有的人却被命运推到一个根本想不到的舞台,享受着寂寥的掌声。
杨汪的书信一去,王世充就派韦津为使者前来河东协商,开出了两千匹战马的价格,杨崇爽快地同意了;王世充怕夜长梦多,立即要求交易,送杨侗一家到了长平郡,接受了战马。杨侗差点两世为人,在丹川县十里长亭遇到屈突通、崔德本等人是放声痛哭,多少天的委屈、不安、坚忍都在这一刻尽情地释放出来。
屈突通扶着杨崇在长亭坐下,互说经历;杨侗恢复正常后,意外地发现,屈突通对打回洛阳并不热心,不由得生气说:“屈突大将军,你就这样坐看王世充逍遥,等朕到了绛郡,一定要和越国公说,打下洛阳,杀了王世充这个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