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侗略一思索,便想起了这个人,听说是杨崇的一个朋友,杨崇特地写信相邀,请袁天罡到长安担任司天丞,一个正八品的小官。不过所有人都晓得,这只是袁天罡的一个开始,如果以后能被杨崇重视,七品的司天少监肯定没问题,甚至正六品的司天监也可能拿下,毕竟杨崇在这方面缺人,杜淹、庞焕、李淳风的天文学再好,也不可能去司天监任职。
杨侗不知道袁天罡的真实用心,谨慎地示意袁天罡免礼说:“先生大才,小王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点。”
袁天罡客气地说:“不敢当,滕王人中龙凤,就是在越国公眼里,也是一代英才。”
沈光思维慢了一拍,到这时候才想明白袁天罡话中的弯弯绕,怒斥道:“袁天罡,你这是在害滕王,若是被人猜疑,就一发不可收场。”
袁天罡微笑着摇头,慢慢说道:“越国公心胸开阔,不是你沈光能想象的。如果越国公不看好滕王,为何杨侑只是蓝田县公?你们应该知道,越国公给过杨侑机会,但是李渊大军逼近长安的时候,杨侑选择了李渊,所以不是越国公猜疑杨侑,而是杨侑对越国公不信任。”
沈光不擅长争辩,只是目光逼视着袁天罡;滕王杨侗笑着调解说:“本王明白二位的好意,沈将军放心,本王不会去做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
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沈光心中更加不安,两人都不看好杨侗的随口承诺,真要是没想法,杨侗就应该乖乖地做他的滕王。连沈光都不相信,宇文恺自然更不相信杨侗表面的态度,很客气地连续三次拒绝了杨侗拜师和入学的请求,还让人送了两车河西的土特产到滕王府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宇文恺怕杨崇听说后对杨侗多心,特地到越国公府上说明,没想到杨崇和崔瑶带着宇文成都、独狐延寿等人出城打猎了;宇文恺急忙前往兵部尚书元无竭的府上求见,宇文恺对杨崇这个小师弟门清,连青楼都不愿去的,怎么会突然对打猎有兴趣,反常必有妖,只是不知道杨崇是要对谁动手。
元无竭设宴招待,但口风很紧,一口咬定他不清楚杨崇打猎的事,还安慰宇文恺,杨崇或许就是为了讨崔瑶欢心,才会破例出城扰民。宇文恺喝完酒回到家中,立即收到一个新的消息,长安城宵禁以后戒严了,许进不许出,戒严时间为三天;宇文恺明白了,杨崇采取的是军事行动,方向是东面的王世充,戒严取消的时候,果然传出河内郡的战事。
之前朝堂中只有高层的少数人晓得,元帅府制定了一个代号“破晓”的行动,目标就是河内郡和河阳仓。河内郡在河西军的半包围中,是郑军突出的一个獠牙;河阳仓在黄河北岸,北依巍巍太行,南临滔滔黄河,是长平郡通往洛阳的必经之地,也是大隋的粮仓重地,王世充不断地从河阳仓运粮食出去,两年时间不过运走了三成。
现在河内郡的郡守黄君汉是个比较难以捉摸的人,黄君汉当年在监狱里救了翟让,后来也加入了瓦岗军;李密失败后,黄君汉一开始想左右逢源,王德仁能从相州退到林虑,与黄君汉暗地里支持分不开。唐军尽失河北,黄君汉转投王世充,出任怀州总管,管理着怀、西济、北义、陟四州,与郑军滑州行台仆射邴元真成为阻挡徐世绩南下的两只拦路虎。
黄君汉留崔义玄坐镇野王城,自己屯兵柏崖城,另置大基县,在柏崖城新建可以存放二十万石粮食的柏崖仓,以供河内郡部队运转;黄君汉把河阳仓和西济州的控制权移交给王世充的儿子王玄应,水师转移到大基县,依旧由黄君汉的部将张夜义负责,控制着洛阳以北的这段河道。
在崔德本的安排下,徐世绩的五万大军悄然绕到邴元真的背后发动猛攻,两万郑军全军覆没,邴元真被杜才干斩杀在阵前。陈棱、刘黑闼、王君愕分兵三路攻入河内郡;徐世绩大军在侧,黄君汉不敢轻动,眼睁睁地看着陟州浊鹿城、怀州野王城沦陷,大半个河内郡丢失。
郑军陟州刺史许善护、北义州刺史王公政战死,怀州刺史崔义玄逃到柏崖城,太子王玄应留董浚坐守河阳仓和西济州的河阳三镇,自己过了黄河回洛阳求援。黄君汉急派崔义玄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找董浚申明河阳三镇的重要性,请求董浚务必坚守到洛阳的大军来援;然后黄君汉提大军从柏崖山到黄河联防,与张夜义的水军连营数里,舟船相接,准备迎战徐世绩的大军。
河阳三镇是指河阳县的三座坚城,北魏太和年间北中郎府领兵戍守的北中城,东魏在北中城南河中沙洲上设置的河阳关和在黄河南岸的南城;三城连成南北一线,常年架设河桥,是郑军运兵运粮的通道,运兵速度比船舶运输快了十倍。只要河阳三镇在,洛阳的郑军就能源源不断地支援河内郡。
崔义玄带着三十骑正在放马狂奔,突然遇见大批逃难的百姓,才知道河阳县附近的河内县、济源县先后丢失,派出手下斥候一打听,才晓得河西军宋金刚的一万骑兵从长平郡越过太行山,一直躲在王君愕的军队后面,此刻突然发力,一天之内连破两城。崔义玄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打马回头,去柏崖城汇报。
等崔义玄赶回柏崖,却看见的是漫山遍野的郑军溃兵,崔义玄拦住一名退下来的军官询问,才晓得徐世绩、陈棱故意让刘黑闼为先锋,引两万前军先来,黄君汉贸然出击,竟然败在刘黑闼手上;淳于难为了营救黄君汉,下令全军出击,没想到徐世绩、陈棱两军杀到,郑军大败。淳于难战死,柏崖仓丢失,黄君汉被部将东何救出,困于柏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