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是杨崇的起家之地,从官场到民间,杨崇的影响力无处不在,欲杀欲夺根本不成问题,这些流放的犯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翻身。杨慈佑冷静下来,淡淡地问道:“窦家、裴家、温家就不管?”
杨道玄无奈地笑道:“他们家族的人去监狱里说尽了话,温大雅等人就是不松口,傻子也明白李渊还有后招,所以不要说杨崇,杨汪、元威的火都上来了,下定决心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当年这些世家怎么挑唆卫玄杀人的,现在就是报应,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杨慈佑吸了一口气说:“就因为这样,我更要去见杨崇,他要是不放了杨侑,我就把他的假面具揭下来。道玄、蕙兰,你们和我一起去。”
公孙蕙兰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杨道玄是满肚子不愿意,又怕杨慈佑任性惹祸,想想还是跟着一起来到越国公府。杨崇和元袭人、崔瑶、崔处直、元敏、姜夺正在吃饭,一家人说着笑话,夹杂着杨信的清脆叫声,其乐融融;听说杨慈佑到了,杨崇皱皱眉头,让崔处直把三人请到餐厅,吩咐添三副餐具。
桌上六个菜两个汤,让杨慈佑一愣,在座的六人哪一个不是身价百万,没料到家宴如此节俭;小杨信看到有陌生人来,在杨崇怀里兴奋地手舞足蹈,被元袭人接了过去。杨崇掸掸衣服,笑着说:“没想到公主这么晚过来,正好一起吃个饭,坐,五娘,再加四个菜。”
崔五娘笑着答应一声,去了厨房;公孙蕙兰拉拉杨慈佑,三人先后落座。姜夺给杨道玄倒了一杯酒说:“你今天可来值了,这是刚刚从酒泉运来的河西大曲,还是酒泉酒坊刚成立时酿的,比汾酒还醇。”
崔瑶给杨慈佑、公孙蕙兰倒的是葡萄酒,两人立即发现杨崇的奢侈全在酒上,杯中的葡萄酒是丰乐楼卖的极品,一斤二两银子。杨慈佑一口喝了半杯葡萄酒,只感觉碎冰的冷与葡萄酒的甜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杨慈佑放下杯子问杨崇:“你准备如何处置崔民干和杨侑?”
杨崇答道:“尚书省安排了专门的审讯组,自然是由他们断定两人是否有罪。”
狡猾的家伙,杨慈佑心中骂了一句,嘴上也没放过杨崇:“你作为现在权势最大的左仆射,就这么放任他们?”
杨崇听出杨慈佑话中的嘲讽之意,不慌不忙地说道:“就算我和六部尚书有自己的看法,也不会去干涉法律,要是那样,一刀砍了岂不痛快。每一个案子,都是事实胜于雄辩,王叔玠、诸葛嘉会他们最后能拿出的证据才是判案的关键,如果罪证确凿,任何人也包庇不了犯人,我听封德彝说了,三五天就会有结果。”
杨慈佑冷笑道:“如果我不认可结果呢?”
杨崇微笑道:“你可以去打登闻鼓,刑部尚书亲自审案。”
大隋伐登闻鼓惯例源于魏晋南北朝,朝堂外悬鼓,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官府就一定要接受诉讼;可是眼下的刑部尚书是杨汪,重审一次有意义吗?公孙蕙兰替杨慈佑问道:“万一某个人有问题,能否特赦?”
崔处直摇头道:“越国公没有特赦的权力,从判罚来说,刑部尚书的权力最高,左仆射和御史台只能促成罚金赎罪。”
杨慈佑和公孙蕙兰都明白了,包括杨侑在内,都被杨崇盯上了,但是盯上的不是人,而是钱;按照元敏的二十万贯标准,杨侑等二十一个人的赎金绝不会低。杨慈佑得知杨侑可以钱赎,立即放下了心,反正自己和杨侑没钱,无论最后开价多少,都是杨崇或户部垫付;正好糖醋排骨和爆炒腰花上来,杨慈佑大快朵颐,葡萄酒更是一杯接着一杯。
崔瑶看不下去,暗暗地踩了杨崇一脚;杨崇恍若不知,随口问杨道玄:“你想不想去南阳?”
杨道玄正和姜龙喝得尽兴,闻言醒了三分,急忙问道:“要我去做郡守?干不了啊。”
杨崇晓得杨道玄和蔡王在杨广面前装傻装惯了,没好气地说:“做官的人有的是,今天房彦藻和裴愔在路上跟我说,想仿照灵宝钱庄的模式,在南阳建一个南阳钱庄;我感觉杜伏威、丁叔则、卢祖尚恐怕也有兴趣,长安怎么也要去一两个有分量的股东,你要是愿意就去负责这件事,挂一个户部巡官的头衔。”
户部巡官正五品,实际上就是查账的,正适合杨道玄这样聪明又没耐心做事的世子;杨道玄怒道:“亏得我和裴愔关系还不错,这哪是你们路上谈的,是他们户部早就算计好的策略,我和他没完;南阳可是战场,杜伏威那种货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水,你真要做得这么绝,我就答应了。”
崔瑶等人都愣住了,就这么答应了,前面不是挺硬气吗?没意思。
杨崇敬了杨道玄一杯酒,安慰道:“不是我们强迫你。房彦藻的意思,以后天下太平了,把你家的封地定在南阳,到时候你就是南阳最大的地主和最大的商人,官商通杀,独霸一方。”
杨道玄摆摆手说:“真到那样,中枢这帮人就会盯着我不放,生出无数事端,我家的封地在蔡州好得很,你要是建议改地方我跟你急。”
众人都笑了起来,谁说皇族无人,杨道玄的能力绝不在杨纲之下,面对杨崇依旧从容自若;杨崇笑着点头说:“不改,不改,只是杨縯有件事要麻烦你,他替杨綝、杨侗各拿了三万贯钱,要在南阳钱庄做股东,说两人暂时不适合离开长安,一切就拜托你了。”
杨道玄看看杨崇说:“难怪我老子说,和你做生意只是吃亏的份,能挣到钱,但是费心费力,告诉我其他股东是什么人?”
崔处直接过话茬说:“除了你,暂定杨綝、杨侗、李正明、索延寿、杜伏威、辅公祐、丁叔则、卢祖尚、郑善愿、裴爽、独狐虹。”
崔瑶是头一次听说,扫了一眼桌上人的表情,便知道元袭人和姜夺也是晓得内情的人;崔瑶是真的吃惊了,她是晓得独狐虹在越国公府的能量,还是没想到能大到这种地步,钱庄的股东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或者背景深厚。好吧,崔瑶认输了,独狐阀的嫡长女,姜菲、元袭人的闺蜜,当得起背景深厚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