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风向现在也是不停地在旋转,由于北庭都护府的设立,云中都督府被迁走,困在榆林城的杜伏威是进退两难;直接回长安并不甘心,但是出塞北巡危险重重。一旦进入突厥都督府的管辖范围,要是出什么事,宋金刚等人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所以楚王长史李百药飞书留在长安的楚王府司马韦淑谐,要他向政事堂争取,让杜伏威带着一卫军队北巡。
韦淑谐没想到出面的是自家人韦云起,约见的地方还是龙首原的山上,这是长安所谓的龙脉所在,确保长安的帝王之气和经济繁荣。站在高岗上,望着渭水东流,在一片临滩丘陵高地中,转入平原,沿途沃野千里,地理形势优越。韦云起指着前面的一个道口说:“宇文恺就是在这里遇见杨崇的,你说一个与同伴失散的商人,不去寻找同伴,上龙首原做什么”
韦淑谐没有回答,两人虽然是同一班辈,但韦云起大了十几岁,并且成名又早,韦云起少年得志,出手第一战就是借用突厥的骑兵屠杀了契丹一族,在关键时候,主动向杨崇靠拢,成为韦家在政事堂中唯一的一名高官,紧紧把持着御史台的力量,与杜伏威、皇甫无逸成为对抗杨崇的领头人物。杜伏威离开长安,韦云起是当仁不让的领头人,韦云起的话对韦淑谐还是有一点心理压力。
韦云起见没有回音,自顾自说:“当杜伏威离开江淮军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结果,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只是一个虚衔。一旦杜伏威掌兵权,那就是害了辅公祐、王雄诞他们。”
韦淑谐迟疑地说:“没那么严重吧,按照杨崇的习惯,不可能免去两人职务。”
韦云起点头说:“杨崇是不会这么做,可是两人不得不这么想。现在消息灵通,南北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出数日便会传到对面;不论是事实或谣言,辅公祐两人都来不及分辨真伪,置身事外的最好办法,就是在谣言刚起的时候,表明态度。你说他们会怎么表明态度,是暗示站在楚王一面,还是明确表示跟随越王。”
韦淑谐闻言大吃一惊,嗫嚅说:“莫非你有了他们准备效忠杨崇的证据?”
韦云起肯定地说:“不需要证据,杨崇总揽朝政,年纪又轻,一手开创了大好局面,如果你我不是担心士族被杨崇打压,怎么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辅公祐和王雄诞都是平民出身,杨崇给的好处够大,他们有什么理由与和杨崇冲突,只要杨崇不冤杀杜伏威,他们就不会管这件事。”
韦淑谐其实算不上武将,身材矮胖,每日都是文人的打扮,与人说话始终挂着笑容,声音自信随和;只不过韦家要和楚王杜伏威表示一个态度,让韦淑谐去楚王府做了行军司马,楚王府本身不掌管军队,也不参加征战,杨崇等人就大笔一挥同意了。韦淑谐斟酌了一下说:“杨崇既然派你出面,想必已经有了决策。”
韦云起点点头说:“现在杨崇的目标只剩下高句丽,所以他愿意让步,让杜伏威前去沃野镇、统万城、银川城等地巡视,正好最后从萧关回长安。这是楚王最后的机会杨则、司马凡、李端等一批将领都是圣天子时期的旧臣,现在手握实权,坐镇陕西、陇中两道,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韦淑谐一听就明白:“莫非杨崇同意萧后和杨政道随行?”
杜伏威走这条路线最多就是联络一下感情,但是要是萧后等人随行,那效果可就不一样,尤其杨则,是纳言杨达之子,和圣天子的亲侄子。杜伏威在他面前说话那就是放屁,但是萧后说话肯定会起几分效果,杨则现在是陇中道总管,主持着金城、天水、北地、银川、沃野等九个郡的政务,是西北实力最大的一个地方官。
韦云起已近暮年,依旧是精华内蕴丰神俊朗,面对着白云蓝天,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和孤傲;韦云起掉过头来,面色严肃地说:“杨崇是个有大手笔的人,杜伏威的回归之行,说穿了就是一次大赌注,如果杨则等人无动于衷,你就要劝楚王府的所有人从此安心朝政,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韦淑谐苦笑道:“我们韦杜两家要没有这个心思,楚王早就没有心思了。杨高萍曾经就建议过,趁着王恭调任天水郡守的时候,让王恭来楚王府担任长史,替换掉李百药,还不是韦津和杜行满去劝阻的吗?”
那对杜伏威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机会,杨崇贬王恭去天水,并不是不欣赏王恭,而是要给手下的人立一个规矩,为了家族的利益,不能拿越王府和政事堂开玩笑;只要越过这个底线,任何人都得接受惩罚。按照所有人的看法,不出三五年,王恭就会被杨崇重新起用;杨高萍的意思就是利用王恭,向杨崇表个态,并且结好太原王氏,可是杜伏威面对韦杜两家为代表的关中士族压力放弃了。
韦云起自然知道族中老人的想法,摇摇头说:“所以圆照一直不愿意回来,好在这次他出任青海道总管,杨崇没有望人呆。”
韦圆照是杨广哥哥杨勇的女婿,和杨则一样,是另一位掌握着实权的皇族人士,但是韦圆照不赞成皇族和家族的行为,宁愿躲在河西等地不回中枢。韦淑谐惆怅地叹了口气,正因为这样,皇族、关中士族才会认为,和杜伏威的江淮系、李百药的赵郡李氏联手,有机会与杨崇扳一扳手腕。
山上的风有些大了,韦云起迎着风站了一回说:“杨崇有意让我去山东道担任总管,同意韦节出任户部侍郎,取代李公淹。你认为我是现在就动身,还是等楚王回来再走?”
韦淑谐再次苦笑,韦云起曾经被杨广一撸到底,差一点下狱,对萧后那是不会有一点心思,韦云起问的就是杜伏威到底有多少筹码?韦淑谐闪过心力交瘁的神情,沉声道:“现在走,我对楚王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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