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渡口,九年后,无长终于到达了下一个渡口。
与上个渡口几乎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
一样的太息墓碑,一样的荆棘通道,一样的长长的平台,平台尽头有一个泊船的立柱。
无长将星真放在太息墓碑前的空地上。
星真四下看了看,说道:“与之前似乎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无长道。
星真左看右看,疑惑地看着墓碑,疑惑地道:“哪里不一样?难道这个太息之门能通过?”
无长抻手推了推墓碑,摇头。
星真又看了好一会儿,叹道:“我看不出哪儿不一样。”
无长笑道:“上个渡口的巡河使被我杀了,而这里的巡河使还在。”
“他在哪里?”星真一惊,四望。
“渡船不在,应该是巡河去了。”无长说道。
“他回来怎么办?”星真担心地道。
“别担心,我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无长安慰道。
“对呀,你的本事大着呢。”星真高兴地道,她转而又困惑地道:“就算杀了巡河使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想穿着他的盔甲翻越荆棘山?”
“我还真有这个想法。”无长说道,“不过,我会先试一试穿着盔甲能不能通过太息之门。”
星真拍手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穿上盔甲,你就是巡河使,肯定就能通过这个墓碑。”
“我想没那么简单,盔甲能不能穿上都很难说,而且穿盔甲本身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或许需要认证,认证不了说不定会对我攻击,或者惊动冥界的管理者。”无长说道。
“那你别穿,咱们再想办法。”星真惊道。
“我先杀了他再说。”无长道:“走一步看一步。”
“好。”星真道。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平台上伏击。”无长严肃地道:“真真你记住,我回来的时候,会跟你招呼,如果来的不是我,你就立即进入这太息之门。”
星真立即抓住他的手:“你的意思是,你不一定打得过巡河使?”
无长笑道:“凡事没有绝对,我就算有把握,也未必就不会出现意外,你放心,就算杀不了巡河使,我也会抢他的船离开,他杀不了我的。”
星真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不,我不让你去冒险,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别杀他好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无长耸耸肩:“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星真急着:“你不是说有了分魂术,就可以不来这个渡口么,你一定有办法。”
无长又是挠头,暗道:“看来想哄她自己进入太息门是不可能了。”
他根本不想杀巡河使,上次成功得手有很多侥幸的成份,正面相搏,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原本打算进入荆棘通道的浓雾后,就到河堤上暂避一时,让巡河使把星真迫进太息之门,剩下他自己再想办法。
这一招行不通了。
他说道:“那咱们快点离开,不能等巡河使回来。”
星真惊得一抖:“呀!咱们快走!”
无长俯身将她抱起,向左侧的荆棘河堤上走去。
上得河堤,能隐隐看到渡口平台尽头的立柱,他向前走了数百步,当那立柱只剩下一个极淡的影子时,停了下来,在原处轻轻地来回晃动以保持平衡。
他的视力很好,巡河使就算有相当的视力,在雾中这么远的距离,不事先防备的情况下也很难发现他,何况巡河使穿着盔甲,视线和动作总会受些影响。
凡事没有绝对,无长只能做到这些,他必须要亲眼看到巡河使,不能碰运气。
“咱们在这里作什么?”星真问。
“等巡河使上岸,进入太息门之后,咱们偷他的船。”无长答道。
“好计策!可是,咱们要他的船作什么?”
“在船上修炼分魂术是最安全的。”
“对啊,还是你聪明。”
“这没什么,你只是没去想而已。”
“有了船咱们还可以回上一个渡口,那里也很安全。”
“不,那巡河使死了这么长时间,冥界肯定会有人过问,那里更危险。”
“啊,那咱们就在河上飘流。”
“等我练成了分魂术,咱们就到下一个渡口上岸,从那里面进入冥界内部。”
“好计,东方君,你能不告诉我,就算练成了分魂术,你怎么就能进入太息之门?”
“就知道你好奇,告诉你吧,我之所以不能进入太息之门,应该是因为我是完整的灵魂,而我练成分魂术后,可以把自己一分为二,依次进入,再到那边合在一起。”
“高,你太高了,这都能想到!”星真大赞。
两人在河堤上等待,偶尔闲聊一下。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幸好两人都曾是修士,有足够的耐心。
当无长看到渡口有个身影跃上之时,立即悄悄地远离,直到什么也看不到。
估摸着约有一个时辰之后,无长大步返回,下得河堤,直奔渡口,到得平台尽头,果然见立柱上栓着一根缆绳,下面的冥河中飘着一条小船,上面有两只大桨,与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无长回头望了望,扶着立柱坐在平台上,弯腰拎着星真放到小船上,然后去解缆绳。
原来没有考虑的难题出现了。
那缆绳像魂体一样呈浅灰色,看起来普普通通,却竟然极难解得动。
缆绳只是草草系了一个活扣,可是无论如何发力就是抽不动。
无长大急,一边警惕地回望,一边用左手掌剑去割缆绳。
为了应对可能的急斗,他早就将左手化为细细的长剑。
可是,那缆绳不知是何物织成,竟然极为强韧,掌剑边个划痕都没留下。
“东方君,怎么了?”星真问。
“解不开。”无长急道。
这个时候,如果巡河视回来,可就危险了,他的两个锥腿不方便躲避,很难造成击杀的机会,这样的地型更适合巡河使的长枪发挥威力。
“别急。”星真安慰道:“你试试能不能把绳套从柱子上捋下来。”
无长一愣,看向星真,不由感叹,一个人的思路和习惯难免有短板,众人的智慧总比一个人更强。
他也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无长试着把绳套往上推,那绳套虽然很坚韧,但并不重,反而非常轻。
立柱并不高,他轻轻松松就把绳套从立柱顶上脱了下来,然后用力一拉,活结开了。
“看来真真跟在身边还是很有用的。”无长不由暗道。
这个时候不能耽搁,他把缆绳扔上船,然后两条长长的锥腿搭到船上,身子离开平台,屈腿在小船上蹲坐了下来。
“真真,你试试能不能划船。”
“好。”
星真试着去扳大桨,小船轻轻地向前飘动,但很慢,星真明显也非常吃力。
“还是让我来吧。”
无长不敢在这里多停留,直起身子,跪行两步,从星真身后伸出右手握住其中一只大桨,发力推动,小船快速转着弯向前划去。
“你这样怎么划船,它老打转。”星真看着无长左手的掌剑。
无长突然一笑:“我有个方法可以让你划得更快。”
星真喜道:“什么方法?”
“来,再让我亲一下。”
“啊!还让我吃你的口水!”
不一会儿,星真一人扳着两只大桨,小船不疾不徐地远离渡口,她的身形更丰满了一些,也略高了一些。
无长则盘坐在小船的后舷,努力化形。
从后面看星真划船是一种享受,虽然是魂体,但纤腰一握,裙带飘飘,彰显娇小秀丽之美。
星真知道无长偷看她,但她不仅不拘谨,反而心里甜蜜。
“咱们向哪个方向?”
“对面的结界,那里最安全。”
五天后,无长双手双腿恢复成原状,开始修炼分魂术。
星真所学的分魂术,并不是真正的分魂术,分出的魂其实仍然是自己的一部分,并不能独立存在,相互之间仍然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如果割断这种联系,分魂将很快不复存在,主魂也会受到伤害。
星真的分魂术是用来控制她的神器星砂的,分魂越多,控制的星砂也就越多,在星砂上附以分魂可以把星砂控制得收发收心。
但这种分魂术也有独到之处,分魂可以长期离体存在。
星真之所以很快学会替身术,就是因为她的分魂术与替身术之间有相当的相通之处,星真修炼的星相本身就是用另外一种形式感悟对应作用,可以把星相看成是悟真术的一个分支。
分魂术的根本不在于如何分割魂力,而是控制魂力。
分魂只是把控制魂力变成遥控。
遥控和直接控制有很大的区别,直接控制是整个魂体协同,这很容易做到,遥控则需要分离的魂力与魂体保持呼应,才不至于消散,这就需要一个特别的方式,拟魂。
在现实世界,能够离体凝而不散的魂魄,都有一个核心循环,并带动整个魂体不停地运转,而拟魂就是让部分魂力也形成一个独立的循环,并与主魂魄呼应,这样,这部分魂力就可以离开主魂体,也凝而不散。
星真的分魂术修炼起来并不容易,要在识海内先形成一个分魂,并将其炼制得非常凝聚,再将其放出,附在星砂上,继续炼制,磨炼与分魂的沟通,以及分魂对星砂的控制。
在识海形成分魂的过程中,分魂往往会与主魂发生冲突,严重的会使人癫狂,甚至变成白痴,必须将分魂尽力压制,炼制得伏伏贴贴才行。
星真的分魂术是从她师父那里学来,属于秘传,并非真正的分魂术,应该称其为拟分魂术。
无长心里很清楚,这个拟分魂术很可能并不会使他成功进入太息之门,但他没有说,还是坚持修炼。
他要给星真一个正当的理由,让她进入太息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