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声告诫道:“恩师,学生虽然好脾气,也是会生气的。学生生气,后果很严重!恐怕恩师承担不起。念在恩师今日心情不佳的份上,学生不与恩师计较。”
——以后再犯,定斩不饶!
王亨见把这温润门生气得变了脸,莫名心慌,丝毫不认为梁心铭在同他开玩笑,直觉惹恼了她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他急忙赔笑道:“是为师不对。都是为师害的你。青云是想让为师开怀,所以玩笑,为师不该提起这件事,辜负了青云的好意。青云莫要生气了!”
赵子仪早已经笑倒。
王亨一个劲地对他打眼色,叫他别笑了,又朝梁心铭努嘴,意思青云生气了,再笑可要发火了。
梁心铭觉得赵子仪今日有些八婆,与他平日英武形象不相符,微笑问:“赵大哥,真有那么好笑吗?”
赵子仪顿时寒毛竖起——贤弟语气温柔时,好可怕!
他尴尬地摸着鼻子赔笑道:“愚兄失态了。青云贤弟,梁大人,还望莫要生气。”
王亨想让梁心铭消气,又不好意思太低声下气的哄她,忽然想梁心铭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牺牲色相这话的,目光一闪,忙捂着胸口,做痛心难忍模样,道:“为师今日心情差的很,一想起你师母就口不择言……”
其实根本不用他装,一想到林馨儿他便难受起来。
梁心铭见他一双剑眉拧起来,果然忘了生气了。
她脸色好了,可是王亨却又消沉了,觉得对着梁心铭和赵子仪也提不起精神,坐了一会就想走。
梁心铭不想他走,一是不放心,再者也不舍得。
她便问:“天都晚了,恩师要去哪?”
王亨道:“松山!”
梁心铭问:“去松山做什么?”
王亨瞅她道:“青云很碎嘴呢。”
梁心铭神情一滞。
王亨刚才得罪了她,不敢再惹恼她,便解释道:“拜祭你师母。”
他觉得馨儿肯定不愿回王家,所以从不在家里拜祭她。以前听老太太说起京城的风土人情和名胜古迹,馨儿不胜向往,他也答应等进京后带她各处游玩的,今天就实践诺言,带她去吧。松山风景优美,慈安寺是皇家寺庙,正适合拜祭,还能请高僧为馨儿做法事超度。
梁心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大活人坐在这,他却要去超度她,这不是咒她吗?
可是她要如何阻止呢?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便道:“师母还喜欢什么?”
王亨想了想,道:“吃。”
梁心铭道:“学生听恩师说师母,似乎是个娇憨活泼的女孩子。她既喜欢吃,肯定对京城的美食更感兴趣。恩师与其大晚上的跑去松山拜祭她,倒不如把那些风味小吃买些来,就在学生这院里拜祭,她肯定更喜欢。”
王亨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馨儿绝对会把吃排在逛之前。
他犹豫道:“在你这拜祭……”
不太好吧?
梁心铭忙道:“没关系。恩师多买些祭品来,师母吃不了,正好都留给学生。学生家还有几个丫头,都爱吃……”
反正横竖都是给她吃。
王亨神情僵住。
赵子仪又呵呵笑起来。他觉得,梁心铭今天一再出人意料,说话总让他忍俊不禁。
王亨最终还是依了梁心铭。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听她的主意:一安和流年、丁丁、卿陌等小子,满京城跑去买美食,什么卤牛肉酱鸭肫烤羊肉炖牛杂,什么千层饼如意酥清汤云吞羊肉饺子,什么如意楼的十全大补汤醉仙楼的烤乳猪……还有各种干鲜果品,满满摆了两桌子。
桌子放在庭院正当中。
在廊檐下的灯笼映照下,那些美食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欢喜等女孩子,流年等男孩子,都站在两旁。
哦,还有墨云和蓝妞两只狗。
都看着王亨……和桌子上的祭品。
梁心铭很满意。
弄些吃的,比什么都强!
她牵着朝云,悄声对宝贝女儿道:“等会跟爹去磕个头。”
朝云挨着她,点点头。
王亨怀着满腔的悲伤和凄凉,在星月无光的夜下祭奠心上人,却因为周围灼灼目光的盯视,感觉很怪异,仿佛这不是祭奠,正开佳节夜宴呢,大家都盼着他快点拜完了好开吃,哪有一点肃穆哀婉的气氛!
他再给梁心铭面子,也不禁恼火了。
正要发作时,梁心铭却牵着朝云走过来,在桌前跪下,让朝云也跪下,一脸肃穆地望空祭拜。
王亨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梁心铭在祭拜翠儿。
她默念道:“翠儿,你在吗?”
她依稀看见野外的星空下,她和翠儿烤野味吃。若是翠儿没有生病,若是没有发生那样的惨剧,她和翠儿逃跑成功,从此相依为命,她们会过那样的生活。
王亨以为她拜祭馨儿呢。
他看着夜空,喃喃道:“你怪我吗?”
是他无能,到现在也没查出真相。
梁心铭心道:“不怪。”
你已经很好了。
不要急,慢慢来。
总有查明的一天。
慌张,只会让对手钻空子。
赵子仪也过来敬了一炷香,却没有跪,敬罢便退到一旁。
王亨轻声道:“馨儿……”
忽听朝云在旁小声祷告:“师祖母,我叫朝云。师祖买了许多好吃的,给你买的。你闻到香了吗?”
王亨:“……”
这孩子,害得他都没法悲痛了,真是童言无忌!很快他又泪如雨下,因为想到馨儿要是活着,看见这么多京城风味小吃一定乐疯了,他会牵着她跑遍京城大街小巷……
梁心铭心内回道:“闻到了。”
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她此时也悲痛难受,又燃了一束香插入香炉,默默唤道:翠儿……
惠娘走过来,也跪下了。她是知道翠儿救了林馨儿的,这一拜,也是拜翠儿。
王亨今晚看惠娘特别顺眼,觉得她很贤惠、善良。
这些年,他只祭奠过馨儿两次:一次是去年回到贺城别苑,一次就是今晚。他总不信馨儿已经去了,仿佛不祭拜她,她就不是阴魂,而是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今天,他真切地意识到再无法自我欺骗了。
他从腰间解下竹笛,放到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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