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半夜,王亨将自己所有的私房财产都清点完毕,很不满意,对慕晨道:“往日太散漫了,今后手紧点,别什么东西都随便往外送。过日子哪能这样呢。”
慕晨强烈怀疑,大爷被换魂了。
过日子什么的,是大爷说的吗?
他以前从来就不管这些事的!
不过,俏丫鬟十分训练有素,本着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恭敬回道:“是,大爷。”她感觉肩上担子又重了。以王家的家世、大爷的身份,人情往来能小气吗?既要手紧,还不能丢了大爷的脸面,她可得谨慎了。
王亨命人将东西都收起来。
忙完,小丫鬟们先散了。
王亨看着贴身三个大丫鬟还在围着他转,忽然惊觉:她们已经跟了自己好多年了,怎么还不嫁人呢?内院的规矩,伺候的女孩子到了年纪都要放出去嫁人的,然慕晨、思雨和若彤几个却一直跟着他没嫁人。
这情形有些像他小时候,身边伺候的丫头和小子永远都是那么大,祖母和母亲使用手段,让岁月在他这停滞了。现在难道因为他不娶亲,身边的丫鬟也不嫁人?
三个丫鬟一面忙,一面小声说话,心情很好。虽然大爷今晚行为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她们都感觉的出,大爷的心情很好,那她们自然也就跟着心情好了。
思雨正要问“大爷洗澡吗?”忽见王亨疑惑地盯着她,忙笑灿灿道:“大爷有什么吩咐?”
王亨问道:“你们为何还不嫁人?”
三个丫头顿时没声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慕晨知道,既然大爷问起这事,是万万不能糊弄他的,要给出合理的解释。她斟酌了下,才回道:“大爷一向不喜生人伺候,因此太太就容我们几个一直待在大爷身边。我们也都立了誓的,并非有意违反规矩。”
王亨问:“立的什么誓?”
慕晨道:“我回了太太,愿意一直伺候大爷,等大爷成亲了,再……找个合适的人嫁。”最后一句,说的有些艰难。
若彤道:“婢子早就回了太太不嫁人。”
她要为小少奶奶守一辈子。
思雨见她们都说了,有些羞涩,道:“我……我也愿意先伺候大爷,等找到合适的再嫁人。”
若彤的心思王亨是知道的,至于慕晨和思雨……他隐隐有些明白母亲的用意,这两个丫头是留给他的。一来自他病好后,再不愿一茬一茬地换丫鬟小厮;后来馨儿去了,他脾气更古怪,更不愿生人近身伺候,只用顺手的丫鬟和小子。二来他一直不肯娶亲,母亲让这几个丫头留在他身边,大概期望他能念旧情,若能收了其中一个,好歹留点血脉下来。
他既明白了,便不能任凭她们这样。
他笑问思雨:“你想找什么样的?”
思雨脱口道:“就梁状元那样的。”
王亨猛然咳嗽起来,一边摆手。
慕晨瞪了思雨一眼,怪她造次。
思雨后悔万分,羞得双手捂住脸。
王亨咳完,道:“梁大人你就别想了,她是不会纳你为妾的。你还是另挑一个吧。只要不是心太高,大爷总能帮你达成心愿。慕晨也一样。若彤……随便你自己。”
将三个丫头安排完毕,他起身。
“备水,爷要沐浴。”
“是,大爷。”
慕晨和思雨互相对视,莫名忐忑。
看大爷这样子,不像在生气。
可是,他要她们准备嫁人呢,这让慕晨和思雨心里很没底,为何他对若彤特别眷顾宽容呢?
若彤看着大爷颀长的背影,心跳加快。
她似乎窥见了某个秘密!
王亨洗了澡,靠在床上,毫无睡意,掏出胸前挂的血玉鸳鸯反复把玩,嘴角不由自主溢出微笑。
春夜,草木生机勃发的时候,万物的喧嚣透窗而入,无声而热烈。王亨觉得自己受了感染,心中莫名的蠢蠢欲动。次日一早,他是在墨云的叫声中醒来的。
起床梳洗后,他领着墨云,在园中跑了一大圈。
主子兴奋,墨云更兴奋。
它兴奋,园中的花草就遭殃了。
墨云可不是惜花的狗!
它在花丛中窜来窜去,踩踏、碰倒了无数的花儿,王亨笑看着,仿佛听见了花儿们的抱怨“这死狗!”
可是,王亨没有责罚墨云。
他今天似乎特别纵容墨云。
在河边的草地上,他任凭墨云扑到他身上,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腰间,他拖着它直立走。墨云无法直立起来,人狗一起滚到草地上,笑声、狗叫声混杂。
鸟儿被惊得到处飞。
……
三天后,孟远翔等人被处决。
王亨亲去牢中提人犯,押赴刑场。
他要亲自监斩,并验明正身。
最后的时刻,他不容有失!
这天,京城春雨绵绵。
春雨贵如油,他觉得是个好日子。
可是再好的日子,对孟家人来说也不会好,孟远翔夫妇皆仇恨地盯着王亨,吴氏原还想谩骂诅咒,被孟远翔阻止了。
等待的时候特别煎熬。
快到午时,孟清泉似乎感到大限已至,而戏文上常演的法场最后一刻“峰回路转”并没有出现在她身上,她便强烈想要做点什么,不想这样平淡地离去。
她看向监斩台上的王亨。
他端坐在那,神情威严、气度沉稳,没有往日的不羁,也没有嚣张地落井下石、打击或嘲笑他们。绵绵的雨雾中,他却像一轮太阳,闪耀着她的双眼。她原想要给他添堵的,此刻却情不自禁打消了,只想问他一句话。
她问:“表哥可曾对我动过心?”
比如他们琴箫合奏的时候。
她不相信他没有一点动心。
王亨面无表情道:“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该惦记。纵然夺了去,你也抓不住它。”
她激动道:“不!你也不属于她!”
王亨垂下眼睑,不想再和她说。
她忽然笑道:“表妹说过,我们之间的牵连不会断的。表妹只遗憾,不能亲眼看见表哥醒悟的样子。”
王亨霍然抬眼,盯住她。
她终于引起他注意,激动万分。
然他嘴角却溢出一抹讥讽的笑,让她心一沉,莫名不安,忽见他抬起右手,对刑场外招了招。
就听“汪汪”狗叫传来。
一条大黑狗跃上邢台,直奔孟清泉。
官差们刚想阻拦,被王亨喝止。
“都退下!”他高声道。
官差们急忙退回原位站立。
孟清泉眼睁睁看着墨云将狗头凑近她的脸,从头嗅到下身,被吓的呆滞不能出声,好一会才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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