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见女儿急切地帮惠娘和王亨掩饰,生怕自己怪他们,心里软乎乎、暖呼呼的。小孩子就是纯真。这么好骗的女儿让她格外心疼,将她搂紧了。
因问:“朝云喜欢弟弟吗?”
朝云道:“喜欢。”
梁心铭又道:“爹爹升官了呢。”
想让女儿更开心。
朝云问:“俸禄多少?”
梁心铭:“……”
她居然答不上来。
她忙转移话题,对朝云道:“待会还是坐车吧,爹爹有差事在身,不能带你骑马。你先跟娘亲和姐姐们回家,爹爹差事完了就回来。爹爹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呢。”
朝云忙问:“咱们家在哪儿?”
梁心铭道:“在府衙后面。”一面嘱咐卿陌、丁丁等人好生护送奶奶和姑娘们回家。
回家?上一刻还不知进京后住哪的孩子们,听了这话瞬间兴奋不已——他们又有家了!
卿陌也笑得一脸灿烂。
丁丁捣了他一下,故意道:“流年那假小子忒不讲义气了,也不来接咱们,连大人都来了呢。”
卿陌只是笑,望着梁心铭。
梁心铭道:“流年在家等你们。她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呢,每个人都有。她现在做女掌柜了,忙的很。”
“女掌柜?!”
欢喜等女又羡又妒。
梁心铭失笑摇头,也无暇跟她们解释,等到家,流年自会告诉众人究竟,让他们欢聚说笑去。
欢喜瞅着梁心铭,似喜似怨道:“大人,婢子想死你了。”
梁心铭伸手捏了她腮颊肉晃了晃,笑道:“大人也想小欢喜。”肉乎乎的欢喜手感真好!
欢喜红了脸,嘻嘻傻笑。
樱桃等女嫉妒地看着她,羡慕她什么话都敢说,“想死你了”这话,她们是打死也不敢对大人说的。
梁心铭的举动看呆了街旁的百姓们,那大姑娘小媳妇都羡慕地想:梁大人真温柔,对个胖丫鬟都这么温柔。好想去梁大人府上当差,不知托人能不能进去。
朝云坐在梁心铭身前,转着小脑袋四处望热闹,蓦然撞入一双乌溜溜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也是一个小姑娘,坐在马车内,只在窗内露出一张脸。
朝云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眼神十分羡慕,很奇怪,看看她乘坐的马车,也很体面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一定是在羡慕她有个做官的爹,爹还这么年轻俊朗,一定是!朝云欢喜了,朝对方送上大大的笑容。
那小姑娘一愣,跟着也对她笑。
朝云又朝她挥挥手,想问:“你叫什么名儿?”可是隔得有些远,街上吵嚷嚷的,问了对方也听不见。
那小姑娘也伸手轻轻晃动。
两个陌生的小姑娘神交了。
梁心铭跟惠娘说了几句话,问她路上辛苦等语,又向苏莫琳等女遥遥颔首致意,待玄武王和朱雀王将人马整顿调派完毕,才将朝云送回马车,随大队伍继续前行。
太阳已经升到屋顶,红灿灿的映着人们的笑脸,一副盛世祥和的景象,仿佛之前的骚乱不曾发生过。
梁心铭和王亨骑马并肩走在惠娘车旁,就好像他们一路随大队从江南刚回来,而非在京城等候。
从德胜路往皇城南门这一路,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知十几万,却再没出任何骚乱。这一路,梁心铭都觉被人从后紧紧盯着,她却没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反而挺直脊背,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盯着她的人是林千梓。
她也十分“想念”这位郡主,有话跟对方说呢,不过现在不方便,等到皇城南门再叙旧。
半路上,青龙王秦伊凡加入进来。
赵衡热心地招呼:“青龙王,你来得正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聚齐了。过来过来……”
青龙王异常地没有怼回去。
玄武王、赵寅、王亨、梁心铭,包括囚车里的林子程一齐都朝传说中的“青龙王”看过去。
行进途中也不好多话,彼此抱拳见个礼,便心照不宣地互相打量、各自掂量了,这且不说。
因在德胜路破了白虎王劫囚的计划,耽搁了时辰,加上四皇子夭折,钦天监重新选了吉时,定在巳时初,故而众人到皇城南门时,靖康帝尚未到。
众人下马,在皇城门楼下等候。
梁心铭走向林千梓的囚车。
王亨忙跟了过来,与她并肩而立。
梁心铭道:“郡主,咱们又见面了。”
隔着囚车的木栅栏,披枷带锁的林千梓死死盯着梁心铭,眼中涌出水光。王亨也在,梁心铭一定告诉了他太极洞中发生的事,她再也无颜说任何话。
梁心铭见她居然哭了,很诧异,想想她的性子,旋即明白了:这位郡主率性又高傲,既败了,装不来若无其事,也做不出怒骂泄恨的表现,除了让自己更狼狈,别无益处,于是只能怨自己时运不济,所以落泪。
旁边的林子程就很镇定。
在他看来,这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他没什么好颓丧自卑的,再说还没到最后,谁胜还不定呢。
他把梁心铭上下一扫,举着枷锁笑道:“恭喜梁大人!恭喜王大人!梁大人有喜,王大人终于要做爹了!”
赵衡父子、玄武王等人全部石化。
王亨瞬间提起一颗心,尚未开口,梁心铭先说话了。
梁心铭淡定道:“多谢林世子。”
林世子又问:“梁大人何时分娩?”
梁心铭继续淡定道:“这不是世子该操心的事。世子还是操心自己的命运吧。”
林子程见她不慌不乱,还不如王亨紧张,又佩服又不甘,发誓要扰乱她心境,揭发她身份。
他先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到最后,焉知鹿死谁手?”
又感叹道:“本世子很佩服梁大人,都这时候了还镇定自如,真乃奇女子!历史上做官的女人不是没有,通过科举入仕的女子你是第一个;怀孕上朝的女官员更是绝无仅有。但不知你还能风光多久?倘若最后落个杀头的下场,现在建的功业再大,都是一场笑话。”
梁心铭道:“世子又说错了。”
林子程道:“怎么错了?”
梁心铭道:“生死暂且不论,笑话不笑话的可难说了。有些人哪怕死了,也永远活在世人心中;有些人即便活着,世人却恨不得咒他死。世子觉得自己属于哪一类呢?”
林子程脸皮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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