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有人回禀:王家来人找王大人。
原来是王亢和王充,也是送棺材过来的,并传达王谏的话:王家已经收了这两具棺材,现转给朝廷,用来收殓林啸天父子的尸骨,替户部节省一点银子。
众人都无语
这父子两个竟想一块去了!
府衙所在的街口,百姓们正看着棺材议论纷纷,忽见龙虎禁卫向两旁闪开,让出一条通道,梁心铭和王亨并肩从里面走出来,谢耀辉紧随其后,都呆呆地想:梁大人果真没死!霎时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向外扩散。
许多人喊“梁大人!”
梁心铭扫视人群,心里有些感动:做那一方的父母官,能让那里的百姓记住你的好,真心不容易。她没有回应,等签收完毕,才向周围人群抱拳一揖。
百姓们兴奋,喊的更大声。
王亨吩咐一安打赏棺材铺的人,谢耀辉早命叶落叫来一批衙役,将棺材抬入府衙。
二十多具棺木,好不壮观!
沈奇回来,正好看见王亨和梁心铭并肩离去的背影,前后左右都是龙禁卫护持着;从人缝里看过去,前面长长一溜抬棺材的队伍,耳听得人群议论纷纷:
“梁大人真没死!”
“你说的什么话?大活人站在这,还能有假!”
“她怎么把棺材收了呢?”
“那是大人度量大。”
“再度量大也不能收啊,梁大人可是怀着身子呢,这多不吉利,晦气死了。”
……
棺材铺的掌柜得了赏银可开心了,从来做这买卖没今天痛快,因此笑嘻嘻告诉众人:“这棺材不是梁大人用,是给反贼林家人用的,说是替国库省点。”
人群楞了楞,轰然大笑,觉得这的确是他们心目中的梁大人行事风格,反贼算白费心思了。
在寒风中站了一早上,至此,他们才放下心来,慢慢散去,一面还意犹未尽地说个不休。
沈奇见梁心铭如此受百姓尊重,有些嫉妒,不仅嫉妒她的能力,还嫉妒她的运气。他只看见王亨将梁心铭从地下挖出来,却不知这是他们早有准备,以为那宅子底下本来就有地道,梁心铭昨晚危急关头才能躲进去,王亨清楚地道出口通向那民宅,所以才让人在那边挖。
等他进了大堂,目光和王亨犀利的目光相触,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地慌张;跟着皇帝放脸呵斥,才知道王亨弹劾他“故意延误时机”,便只剩下恐惧了。
他当然不肯承认,坚持说自己被反贼误导,以至于判断失误,有失察之过,又跪下请罪,还举出禁军队长俞英,说他可以作证,昨晚确实遇见反贼。
王亨要和他去现场查证。
沈奇不安问:“如何查证?”
王亨道:“等去了便知。”
沈奇无法,只得带他去。
靖康帝也亲自去了。
梁心铭留在府衙歇息。
到德政路,虎禁卫将整条街道戒严,连同前后平行的街道也戒严,行人全部驱散了。
沈奇将众人领到一棵柳树下,对靖康帝道:“微臣听见鼓响后,立即带人赶往府衙。走到这,听见‘咔嚓’一声响,又听见‘嗖’一声风刮过脸,一个人影飞到那屋檐下去了。微臣才命人搜查,唯恐反贼另有奸计。”
王亨仰面一看,那柳树树冠内果然有一根枝丫断了,耷拉下来,仿佛沈奇说的“咔嚓”声源。
王亨忙上前察看。
林平和谢耀辉紧随其后。
沈奇一脸坦然地看着他们。昨晚他便发现这棵树断了一根枝丫垂下来,所以才临时编了那个谎言,若是随口扯一个理由,经不起推敲,势必会露出破绽。
王亨顺手拉下一根枝丫,用力掰断,道:“这根和那根一样粗,你们听,不是‘咔嚓’响。”
沈奇一呆,急叫道:“这是活枝,那根枯了,所以才响。”
王亨点点头,也不与他争辩,招手示意一禁军上前,请他用刀将那根枯枝又削去一节,露出里面的芯子,向靖康帝等人道:“瞧,这里面是绿的。这说明,这根树枝绝非昨晚被人踩断,而是断了许多天了,才呈现枯死状。若它本来就是枯枝,这树皮下面便不会有生机。”
众人纷纷点头。
沈奇则惶然。
王亨不等他找理由辩驳,又对忠义侯道:“请侯爷派一高手,从这树上跳到那屋檐下,模仿昨晚情形演示给皇上瞧,看可能逃得无影无形。”
忠义侯便令亲卫齐华去执行。
齐华从柳树树枝间直扑向屋檐底下,如同壁虎般贴在廊檐下,再寻找退路,却发现无路可去了。
王亨向众人道:“皇上、诸位请看:这里并没有巷弄,他到了屋檐下,无论是向上翻去屋顶,还是向左、向右逃,在几百禁军的环视下,都无法做到无影无形。除非”
靖康帝忙问:“除非怎样?”
谢耀辉脱口道:“除非他通过这窗户进了屋。”
王亨赞道:“正是。”
靖康帝命令道:“叫这家人出来。”
少时,一对夫妻和一双儿女被带出来,夫妻皆是老实巴交的模样,男孩六七岁,女孩四五岁。据他们说,他们在这里生活几辈子了,左邻右舍都知道的。
王亨请谢耀辉去隔壁询问打听,这家人说的可属实;他自己则询问他们,昨晚可听见什么动静。
那家男人忙道:“听见了听见了,打雷一样响,炸得我们都睡不着了,都跑出来瞧……”
王亨打断他,道:“不是问那个,在爆炸之前,你自己家门口可有动静?你们睡觉前可关紧了窗户?本官怀疑有贼人进了你们家,瞧这树枝都弄断了呢……”
那家男人先呆呆的听,忽然间嚎叫着转身冲进屋:“不得了了媳妇,快去瞧瞧!银子!我藏在床底下的银子!那是我爹攒了半辈子的呀……”
他媳妇也慌忙跟进去了。
靖康帝等人面面相觑。
那小男孩咬着手指头,纠结着小眉头,想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般仰面对王亨道:“大人,那树枝子是我弄断的。那天下大雪,我……我爬到树上玩,不小心弄断了”他神情畏惧地看看威严的皇帝,还有周围杀气腾腾的禁军,怯怯地问“大人要治我的罪?”
弄断树枝违法吗?
没听说过呀!
众人……
下大雪至今,至少有十天了。
王亨弯腰对男孩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本官怎会治你的罪?不但不治罪,本官还要奖赏你,因为你立功了。”说罢,从荷包里掏银子打赏。他实在是太开心了,本来已经将一小块银子摸到手上了,又放下,掏出一小把金豆子给他。又叮嘱道:“这是金子,不能吃,交给你爹换银子去。”
男孩惊喜道:“多谢大人!”
小女孩忽然嫩声道:“我老早时候也弄断了树枝子。”她什么也没听懂,就听见哥哥说弄断了树枝子,然后王亨便赏了哥哥一把金豆子,所以她也想讨赏。她黑漆漆的眼中全是期盼,期盼王亨能公平对待,莫要因人而异。
王亨:“……”
也不解释了,也给了三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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