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莫千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脑袋却不停的点着。
不管怎么说,陈华能够坚持到这个地步,已经让他十分满意了。要知道号称心智坚定的刑昭,也不过在忍冬的温柔陷阱里面坚持一炷香时间便沦陷了。
现在陈华坚持了整整两柱香时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然而,就在他那一抹不屑出现在眼中的时候,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紧紧抱住忍冬的陈华并没有用自己的嘴唇去迎合忍冬凑上来的香唇,而是右手握拳,用力砸在了忍冬的后脖颈上。
可怜忍冬一心想着这难缠的小子总算是被搞定了,正心中窃喜,没想到一下就晕了过去。
陈华小心翼翼的将忍冬放在床榻上,把下面的垫被当做被子给忍冬盖上,脸上潮红渐渐退去,但心中邪念仍在。
他狠狠的伸手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本来已经退去红色的脸,立马再次变红,没多会,便有些浮肿。
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去开门,没想到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给锁了。
他用力拉了两下没有将门拉开,仔细看了看门的木质,又用手指甲将外面的红漆挑开,这才发现这门竟然是苦椿树的树干制作的。
漠北最有名的两种树便是苦椿和胡杨,前者十年难得长一寸,要长到能够做门,没有千年光景是断然不行的。这种木头一般被那些达官贵人给霸占了,寻常人家想要弄到,难于登天。
后者号称屹立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到了一千年不朽。乞活军驻军大营前面就有一片胡杨林,虽然只剩下枯树干了,却依然屹立不倒。
苦椿树的坚硬超乎想象,陈华自认以自己的实力,无法破门而出,无奈之下只好盘腿坐下。
然而,身后便是一个拥有美妙胴体的佳人,他的那颗心,无论如何也无法安静下来。
“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
前世他最喜欢的谏太宗十思疏,被他当成道家的清心咒来念,而且声音不小,为的就是让自己听见。
不得不说,文字的威力是十分巨大的,随着他将谏太宗十思疏中的一段背下来,那颗悸动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通过风管暗中观察的莫千秋目瞪口呆的看着风管中那个盘腿而坐的年轻人,内心深处的震撼无以复加。
莫千秋虽是习武之人,却也自幼读书,陈华所言,对一般武夫来说或许晦涩难懂,对他来说却不难懂。
关键是陈华说出的话,其中所蕴含的深意,让莫千秋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样的话语只有那种老成谋国的诤臣才说得出,很难想象陈华这么一个年轻人竟然能说出这等话语。
陈华不停念叨着这一段,莫千秋带着震撼的心情离开密室,本想找杜八娘说一下自己发现的情况,到了门口却又止住了脚步。
一些复杂的情感在内心深处发酵、变质、然后沉下去,等待下一次的爆发。
鬼使神差般的走到陈华所在房间的门口,用备用钥匙将门锁打开,里面的陈华听到声音便打开门冲了出来。
莫千秋十分利索的一个手刀砍在陈华后脖颈上,然后面无表情的拖着陈华朝楼下走去。
没有走引人注目的大楼梯,左右顾盼一番之后走了隐藏在暗处角落的小楼梯,地下室有一层,这个秘密只有他跟杜八娘知道。
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一扇铁门敞开着,甬道内充斥着发霉一般逼仄的气味,莫千秋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密室内摆满了刑具,烙铁、皮鞭、钢针、枷锁、铁链等东西一应俱全。
直接把陈华掼在地上,然后伸手拿起铁链将他捆在铁架上,从一旁的木桶内舀了一瓢水,二话没说直接浇在陈华脸上。
昏迷中的陈华受到刺激一个激灵醒来,这才发现自己四肢竟然不能动弹了。
“你要干什么?”睁眼第一幕便看到莫千秋手拿皮鞭,嘴角挂着阴鸷的笑容,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陈华一脸惊恐道。
莫千秋重新恢复面无表情:“说罢,你是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别逼我对你用刑,否则你会后悔你的决定。”
陈华用力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束缚,一脸愤怒的道:“莫千秋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我是老范头的徒弟,虽然我并没有承认他是我师父。”
莫千秋对陈华的辩解置若罔闻,十分固执的问:“我问的是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陈华恼了:“我哪里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老范头又没跟我说。我说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老板娘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还敢嘴硬!”莫千秋眼中划过一抹厉色,甩手就是一皮鞭抽了过来。
带着倒刺的皮鞭狠狠打在陈华身上,才一下,就将他胳膊上一片衣服和碎肉勾了下去。
陈华倒吸了一口凉气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为什么打我。”
莫千秋再次扬起手中皮鞭,眼看又一鞭子要落在自己身上,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陈华忙不迭告饶:“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等莫千秋一放下鞭子,陈华立马就道:“我一个读书人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被人从金陵繁华富庶地弄到漠北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被人用各种变态手段折磨了半年,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点,又被老范头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你是读书人?”莫千秋皱起眉头。
陈华傲然道:“那自然的,虽然我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可我确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读书人。”
莫千秋沉吟半晌,忽然低呼道:“不对...你说你是个读书人,可刚才你在房间内说的话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十思,非大贤大德不能写就,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会有这等才情。
忍冬的手段就是北狄的密探都承受不住,你一没有受过特殊训练,二不是宫中阉人,安能如此淡然处之!”
陈华知道,他需要一个十分靠谱的理由去说服莫千秋。
但是随即问题又来了,想到自己的身份,难道让他直接跟莫千秋说自己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穿越过来的?难道要跟莫千秋说自己说的那十思是前世唐代一位有名的诤臣魏征说的谏太宗十思疏?
很显然,他不能这么做。
陈华的沉默引来了莫千秋的皮鞭,连续两鞭子下去,让陈华痛得大叫:“艹你大爷,你有病啊!”
莫千秋不以为意,看陈华的目光仿佛看砧板上的肉一般:“我没那么多时间让你考虑,更不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去编造谎言。要么,就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要么,我会一刀结果了你。”
“我是老范头的徒弟,你就不怕老范头怪罪!”陈华厉声道。
莫千秋用鞭子轻轻敲打着手心:“哼,范无咎算个什么东西,就算他想给你报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趁着老板娘还没有显露出对你的器重,我杀了你顶多就是挨顿骂而已。”
对方身上散发的杀意,真真切切,可不像是摆设。
陈华眼珠子一转,忙不迭道:“好,我说,我说。我本是南楚人士,小时候父母死于战乱之中,后来有幸跟了一个老师,他叫张道陵,现如今已仙逝。跟着老师辗转江南,见多了生死,也见多了美人,故而对忍冬姑娘的百般撩拨可以无动于衷。
之后在金陵落脚,那个地方叫白马村,老师开了间私塾,他老人家故去之后,我便在私塾内教书。
只因迷恋胭脂河上花魁苏七七,每日前往窥探,因家境平寒又没有功名在身,故而不敢接近。
半年前因为琐事与同门师弟在胭脂桥上互殴,重伤倒地,听闻有贵人相救,这才勉强保住性命。
接着,我就被乞活军金陵戍卫赵腾将军带到了乞活军中,隶属于敢死营死字营,小旗官叫蒋子义。
他们说加入敢死营就必须经历九死一生,所以对我百般折磨,每次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范老头都会用膏药和丹丸救我。
之后范老头说要收我当徒弟,我虽然有老师了,可人家好歹也救过我这么多次,不忍拒绝,便半推半就之下同意了。”
说完,他小意挑眼打量莫千秋脸色,打算只要对方脸上稍微露出一丝不渝,马上就改变口风。
莫千秋脸上看不出喜怒:“就这些?”
“就这些!”陈华语气坚定的道。
莫千秋没有其他动作,就证明自己这条命暂时保住了,陈华刚要松口气,却见莫千秋抽出了腰刀。
“不好意思,我不信!”莫千秋冷笑一声,一步一步朝陈华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