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卧寢书案边上的拓跋慎,想着刚刚在正厅中,曹贵人与他说的话,再看看房间四周的摆设,这些已经很熟悉的场景,一瞬间好像有种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感觉。
“殿下,床榻已经暖好了,请殿下就寝。”两个手持大的铜熨斗,给床榻和锦被加温的侍女从床榻处走出来。
拓跋慎看着她们手中的熨斗,其中的炭火燃烧的正旺,看起来两个侍女拿着这个显得有些吃力,估计是忙的时间长了。
拓跋慎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侍女们行了礼,转身出去,又带上了门。
拓跋慎看着她们出去之后,才熄了书案上的灯烛,躺在温暖的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如果是平常,像这样忙了一整天后,倒在床上就能睡着,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突然,他觉得应该仔细想想此事的联带影响,好好分析一下事情的利弊。
唯物辩证法说了,世上没有有利无害的事。如果没有发现,只是你不能洞察而已。
具体到冯昭仪这个事,也是如此,如果做她的继子,好处当然是像曹姨说的那样,可以因此做嫡子,日后封王也能多占便宜。坏处也显而易见,拓跋恂日后的敌视不说,只说因此就要和冯清绑在一起,以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冯清被废,他也没好下场。
前世读史的时候,他还以为拓跋恂是过继给了冯清的,因此后来冯清被废黜的第二个月,他就在宫中杀死东宫中庶子高道悦,阴谋逃亡代北,其中可能就是因为害怕的缘故。而冯润阴谋以拓跋恪为继子,就是想一起动摇冯清和拓跋恂的地位。最后冯清和拓跋恂都被废。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冯清和拓跋恂根本没什么关系。
仔细思考以后,他发现事情在冯润“三年刑期已满”后,事情发展会有三种可能。
第一是冯润出宫以后,会要求收养拓跋恂,但是可能性不大,除非皇帝有心要废黜冯清,否则没有昭仪收养太子的道理。
第二是冯润收养不了拓跋恂,就转而收养拓跋恪,然后将冯清,他,拓跋恂慢慢收拾掉,最后她做皇后,拓跋恪为太子。
第三是,皇帝会把拓跋恂也过继给冯清。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事情会变得更麻烦,拓跋恂这个炸弹他可不想碰,谁知道他阴谋逃亡是不是单纯出于讨厌洛阳,兼之被人蛊惑的原因呢?万一他就是脑抽怎么办?到时候就算冯清还没被冯润打倒,他也要被拓跋恂连累了。
至于说和拓跋恂划清界限的话,哪里有那么轻松,拓跋恂倒了,冯清也得倒台,冯清倒了,他也别想逃,这属于连带关系。如果发生第三种情况的话,他的危险系数会更大,就是原本一个隐患扩大为两个。
拓跋慎睁着眼睛,看着床榻边不远处跳动的烛火。
难道要我现在去讨好拓跋恪那小子,可是那家伙靠不住啊!对自家兄弟他可是严防死守的,他信任的是他的母家那些亲戚。
翻来覆去,想了好久,一直不得要领,实在困的受不住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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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秘书监郑羲府邸
郑懿用过早膳,穿戴整齐去向父亲郑羲早拜,然后还要去尚书省当班。郑羲因为年高,加上他的职务清闲些,所以平时都不会像郑懿一般早。
“大人,昨日弟妇说二殿下去瑶光寺的事,大人有何吩咐?”
“你只需如往日一般便好,遇到冯家子弟,也不需过多讨好,陛下之心难测,你经历之事,远不及为父,凡事多看多想。”
“昨日,王尚书又提起与我郑家结亲之事,儿虽然推说家中不舍四女,只是看王尚书之意,颇为不满。”
“哼!王袭缘何能靠着他父亲的旧情一直留职尚书省,这都是太后念旧,不是他有什么天纵之才。他家昔日何等高傲?目无余子?为何现在想着四处结亲?盖因近来陛下对他没有以前那么信重,心中害怕了。想着多找些党羽固权。”沉吟了一下,说道:“王袭若再提及此事,你就说此事由老夫做主,已经给四娘许了人家。他毕竟还在省部为你官长,你不宜开罪他。”
“是!那,儿这便去省部,昨日朝会,积压的事务有些多,可能要回的晚些。”
“去吧!”
郑懿乘车到了端门外,下了车直往尚书省,尚书省主管着国家大小事务,也是最重要的职能部门,其下各部级有司最多时达到十多个,现在没那么多了,有些尚书部本来只是属于曹级。如果能得到皇帝重视或者某一时间段该曹重要性增加,就有可能升到尚书级,比如主客曹,先帝的时候还有过主客尚书这个职位。
郑懿担任的是尚书省中吏部曹的郎官,直属于都曹。现任的都曹尚书王袭可以说是子承父业,他父亲王叡太和早年担任尚书令,封武威王,十分受太后信重,以至于他的女儿出嫁还是在宫中作为出发地,太后亲自在太华殿操办,当时可谓权势熏天。王叡死后,朝廷就任命他的儿子王袭为尚书令,后来因为能力实在不足,转而担任为尚书省诸部尚书第一的都曹尚书领吏部曹。
昨夜王袭长吁短叹了一晚上,因为昨日朝会上,皇帝因为一些郡县守令贪污情弊之事大怒,当众责备了他,御史台也趁机告了他一仗,皇帝也没拦着,虽然最后没拿他怎么样,但是下朝之后,他还是看到了不少人看他的眼光异样。虽然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现在无比怀念起太后了,真巴不得抱着老父的神主去太庙里面哭上一场,把自己的委屈哭告给太后听听。想想以前太后在的时候,他们王家门庭若市,求官告罪者络绎不绝,都争着给他行贿,就连皇帝也非常给面子。对他就比冯诞差一些而已,没想到现在太后一走,皇帝的温情这么快就转寒。往日那些求告门外,能坚持几个时辰不走的官员也没见几个再来的。这些事情让他的危机感越发浓重起来,
为了固宠,他最近想了不少办法,他想给皇帝送美女,又困于现在时间不合适不敢,七日前壮着胆子向皇帝进献一只会学舌的鹦鹉,被皇帝狠狠申斥了一番,最后懊恼之下,给了与他一同出殿,又好言宽慰他的南平王冯诞。
这一个月以来,他频频与多家高官来往闲谈,指着能结几家亲,也好在他遇难的时候拉他一把。只是能帮他的都不会是一般家庭,小的家庭不清楚朝廷动态,还能把女儿嫁到他们家,可是那种亲他结了也没用,那些能帮他说话的人,哪里不知道王袭现在的处境,没一个答应他,客气的还说过一段时间看看他家的子弟再说。不客气的就推说不舍女儿。
比如,眼前出现的郑懿,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