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慎跟着皇帝和诸王,大臣越过道坛进入大道坛庙中,大道坛庙整体建筑区占地非常大,比城内的一些寺庙占地更为广泛。这周围并不是新天师道一家在这里居住,周边还有很多民居,都是几十年来逐渐迁徙来的,看起来也很繁华。
进入大道坛庙主体建筑区以后,皇帝先去了老君殿,老君殿前此时已经排满了道徒,说是排满了,其实也不是很多,这个时候很多寺庙道观人数其实很少,多的一二百人,少的一二十人都有,有些富贵人家对道佛许愿供养佛陀,将自己的私宅贡献出来,延请名僧名道前来,这种寺庙道观就属于小型的庙观,能住的人也不多,还有一些是高官权贵家族营建的家庙,找来和尚道士前来长居祈福,这两种庙观在城中就很多。
皇帝看着老君殿前的这些道士,对着大道坛庙坛主刘道虔道:“今日朕来此并非为斋醮祈福,真人何须如此兴众!诸位都是真仙子弟,不与俗世同。朕虽然为万民人主,来老君圣地也只是一门下尔。”
“陛下多年来少来道坛,此次骤然屈尊降临,坛内弟子皆言天颜少睹,争相在此迎拜,如此也好为陛下,大魏祈福祝祷。”刘道虔微低着头笑道,脸色显得很高兴。当今皇帝多次去佛教寺庙,却从不来天师道坛一观,坛中弟子每每听说皇帝太后驾临佛寺,就气沮一分。加之多年来,天师道对外不但要与诸多佛寺争锋不说,就是道门内部也不平静。数年前,姑射山道士王道义率领弟子迁到了楼观,不知道这王重义哪里来的许多钱财,自去了楼观便大兴土木,殿宇多起,又四处求购真经万卷,广招弟子,如今在大魏境内其势渐长,已经堪与天师道一争长短,若非其远在关中,势力远到不了平城,天师道又有幸出过寇天师,兼且执管为皇帝授符箓之责,说不定已经被压下去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师道能重振寇天师升仙前的繁盛气象!
皇帝听了刘道虔说他来的少,想想本朝先是崇道,后来才兴佛,道教又一直在民间颇有信众,而太后与他却常常去佛寺祈拜,想来是有些偏颇了。再看刘道虔的脸色有些颓丧,边向老君殿走去边道:“我皇祖自入中国,便为老君弟子,侍奉殷勤,寇天师奉老君明旨,以天师修教道众德行,于我大魏颇有功勋。朕虽不能常来,心中亦有感怀。真人常年守此道坛,若有供奉不足之处,可明言于朕,朕即为老君弟子,自也有供养之责。”
刘道虔刚才确实有些向皇帝诉苦之意,不过并不是要向皇帝求取些什么。不过皇帝说的供奉不足的事确是实情。现在的天师道与以前的天师道可不一样,以前的天师道好比官府一般,对道民也有收税的事,平素也能以教法管理教民,自从寇天师大改天师道教规以后,世袭的祭酒制度和收取教民钱粮税的事就废除了。大道坛庙虽然能得到国家供养,也能接受信众馈赠,但是家大业大的,钱财好像永远都不足。
既然皇帝主动开口说了,刘道虔又感到有现实需要,也就没客气,说道:“若说困难,也是有的,道坛虽是每月都能得朝廷供养衣食,只是有时诸多进京信众来借宿,灾荒时节,又有饥民前来乞食,是以米粮颇有不足。二则,道坛占地实在广大,殿宇房舍众多,洒扫不易,陛下若能多赐米粮并些许仆役为老君清理尘埃,贫道等不胜欢喜。”
他这大道庙坛按规矩指定,就只能有一百二十人,朝廷也每月按照一百二十人的人数给他们衣食,可是这么些年下来,人数从来都在定额以上,毕竟谁还没个沾亲带故啊!左拖一个又拉一个,再加上有时候一些道客来这里食宿,每日做的饭食量可远远超过了一百二十人。
刘道虔的这两个请求对皇帝来说都是小事,米粮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加也加不了多少。仆役的话,本朝也是有惯例的,以前昙矅道人在做道人统的时候,上奏先帝拨发“平齐户”和犯人到几个寺庙里面做寺奴,后来朝廷又数次给寺庙施舍仆役,只不过这项好处没落到道门手上。刘道虔的请求不过就是发些罪犯的事罢了。“平齐户”皇帝就不打算给了,他们在平城生活了二十年,跟其他平民没差别,不能再把“平齐户”当做奴婢来看待。
“此事朕记下了,真人勿虑!”皇帝说完就走进老君殿,刘道虔跟进跟上,他还要给皇帝拈香。
等皇帝上完香,就和诸王,大臣一起去了斋殿说说闲话,等着任城王到来。现在时辰还早,任城王不来午膳都不用吃,只能聚在一起说说话打发时间。
拓跋慎两兄弟跟在诸王后面一起进了斋殿,叙礼后各自安坐,拓跋慎和拓跋恪坐在诸位叔叔后面。
闲的无聊,皇帝就要去年十月底出使南朝返命,一个多月前才返回平城的李彪说说在南朝的见闻,给大家解解闷。
李彪是个博闻强记之人,作为使臣是颇称职的,每次去南朝都没闲着,应付南朝之余,还派遣属下四处去市井访问一些南朝发生的事情,倒也所获不少。不过皇帝现在要他说些见闻趣事,正经事就不能说了,说些南朝的趣闻就行了。
李彪也不客气,说起在南朝听到的事,如他在南朝国宴上,见到萧颐宠臣纪僧真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反倒去给萧颐擦流在胡须上的酒水的事,还有纪僧真向萧颐请求做士族不成的趣事。还有建康士大夫不管老少,出门不是坐车就是乘辇,连马都不敢靠近,拉出的弓射不出十步远的笑话。
李彪讲得好,大家都捧场,皇帝也屡屡发言点评南朝风气的颓废,众人接话此起彼伏,一时间气氛热烈非常。
拓跋慎也在下面认真听着,虽然都是些趣事,但是也很有意思,所以听的也很认真,不时跟在几个叔叔后面附和几句。
拓跋恪却不一样,他对这些成年人的趣谈实在没兴趣,忍着听了好一会儿,好几次看看外面的光景。实在忍不住了,悄悄对拓跋慎道:“二兄,叔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等着吧?来的时候不是说好要在这道坛游玩的吗?趁着叔祖还没来,我们赶紧去游玩吧!”
拓跋慎听了拓跋恪的话,想想觉得拓跋恪说的也对,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如到处看看,李彪的趣闻可以以后再听他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