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是从蒙恬的怀中刚刚取出来的,看那锦囊成色也知道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而且蒙恬一直没有离开,根本不能提前准备,那结论就只有一个,秦王在数年之前竟然已经提前预知了这一件事,故而留书示警。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想到了这些,王离根本没有怀疑这锦囊的真实性,既然这锦囊是真的,那么这个诏书自然就是假的了。
至于当年便对子婴笃信不疑的蒙恬,在看到这一卷布帛之后对此更是深信不疑,故而断然下令将李由拿下。
王离这一问,蒙恬也是悲怒交加,自己为什么要今天出去巡视,若是自己在场,说不定便可以救下公子扶苏。
按照秦王给的建议,需要立即拥护扶苏继位为二世皇帝,南下讨伐赵高胡亥等叛逆。
如此以来可以说是师出有名。
然而此刻扶苏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自己再起兵南下那可就真的名不正言不顺了,哪怕胜了也坐实了叛逆的名头。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因为没能够救下扶苏,所有的一切都不成立了。
“取笔来。”蒙恬命令道。
很快竹简和笔都送到了蒙恬的手上,蒙恬提笔写下了两封信一封是送往咸阳的奏疏,内容大致是一人冒充丞相之子李由,朝中有奸佞假传圣旨害死了公子扶苏。
现已将假传圣旨之人擒拿,然而由此十余万边军群情激愤,纷纷请命南下清君侧,自己正在努力弹压,而且北方胡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请咸阳查清此事并多拨付些粮草和赏赐。
另一封则是写给在南越的子婴的密信,将九原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清楚,求教子婴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将两封信封好,便派人速速送了出去。
……
南海郡番禺城。
距离子婴接到要他返回咸阳的诏书已经是第四日,这四天的时间里子婴基本上把南越今后发展的一些谋划布局详细的说与了任嚣知晓,只要任嚣严格按照自己的谋划落实,估计用不了多少年南越这片大地将紧紧地与大秦血肉相连。
而这一天也终于到了子婴离开的日子。
清晨时分,一辆小小的马车从番禺城的秦王府走出,而这便是当今大秦之秦王的车驾。
驾车的是剑一,车内的是子婴和夏以及被子婴抱在怀中的吕宁的骨灰。马车里除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路上必要的给养,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然而留给南越的却是兴旺的基石。
清晨的番禺城还没有多少行人,子婴一行三人顺利的出了番禺城的北门,然而一出北门剑一却停下了车马。
“怎么不走了?”子婴在马车中出声问道。
“走不了了。”剑一在马车外回答道:“秦王您还是自己看吧。”
子婴掀开帘幕向外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只见在番禺城北门外,沿着城门的大道两侧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其中有秦军有越人百姓,在最前方的是秦军的高级将领和南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族主们。
看到这一场景,子婴立时把眼睛转向了立在最前方的任嚣等几名秦越高层的身上。
自己今日离去,只有这几人知晓,如今这等场面肯定与几人脱不了关系。
“是我说出去的。”说话的是在任嚣身边的吕嘉,吕嘉在南越的地位有些特殊,不但是以前南越百族的执牛耳者,而且还是如今南越的高层,许多涉及到南越各族的事项还需要通过他以他的在南越人中的威望去贯彻执行。
而且吕嘉的还是秦王子婴的岳父。
听到吕嘉承认了下来,任嚣等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事实上除了吕嘉之外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向外泄露了一些,然而之前只是想要简单的送别一下秦王,他们也没想到消息越传越广,最终会来这么多的人。
“请秦王下车。”说完吕嘉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子婴的马车之前冲着子婴行了一礼说道。
吕嘉是吕宁的父亲,吕嘉如此言之子婴自然立即从马车上跳了出来,来到了吕嘉的面前。
“不知岳丈有何嘱咐。”子婴亦是向着吕嘉行了一礼低首回道。
虽然吕宁已经去世许久,然而子婴面对吕嘉之时依然尊敬有加,在他看来吕宁死了,自己作为她的丈夫有义务奉养安好吕嘉。
吕嘉向后招了招手,只见后方的两名南越人恭恭敬敬的捧上了一袭破破烂烂的裘衣。
说他破烂都有些心虚,这一件类似斗篷的裘衣看上去就是一块块的兽皮缝到了一起,少说也有上百块,每一块上都画着一些看不明白的鬼画符。
吕嘉拿起裘衣,径直披到了子婴的肩膀上说道:“相传久远之前,我南越大地上洪水纵横,猛兽肆虐,民苦不堪言。
有神人临之,教我南越百族驯化猛兽、躲避洪水,民使得生之,时南越百族各选兽皮一块,制百兽衣奉之尊其为“蛮夷大长老”,蛮夷大长老位居于各族之上,掌之南越。
然而其后百十世,各族相互攻伐如仇寇,大长老之名仅余故老相传。
今秦王教授我南越百族农耕之计、兴道路、筑高屋,与我南越功莫大焉,吾与各族之主定议,愿共尊秦王为“蛮夷大长老”,还望秦王允之。
说完这些吕嘉也为子婴整理完了这件百兽衣,便当先冲着子婴双手抚胸,重重的行了一礼。
于此同时在场的其余南越族主们,亦是和吕嘉的动作一样冲着子婴弯下了腰来。
虽然秦军对于他们而言是征服者,然而子婴所率领的秦军却是深深地折服了他们。
在他们原先认识中,战胜者便可以享有失败者的一切,土地、美女、人民,所有人的性命都将为胜利者所决定。
然而子婴却没有那没做,不但对于他们秋毫无犯,而且还教给他们农耕、帮他们选址建房、为他们开辟道路,每个部落的生活与以前在山林中时相比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普通的南越居民这样,他们这些族主们更是甚之,不但每人都有大大小小的官职,而且基本上每个人现在过的都是那种醉生梦死猪一样的生活。
至于民族气节等东西那是国家形成后才会慢慢成型的,这些仍然处于部落时代,本来就处于相互征伐中的部落本就没有多少的凝聚力。
此时他们有些人甚至还在想,若是早知道归降秦军会如此这般,又何苦辛辛苦苦和秦军打这么多年的仗。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子婴突然间有些哽咽,至少他在南越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至少这些南越人已经不再敌视秦人,两族之人已经可以平静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有些动作比较快的秦军和南越姑娘甚至已经孕育出了第二代。
“蒙诸位垂爱,许子婴如此尊位,今后子婴不仅是秦之秦王,亦是南越之蛮夷大长老。”子婴声音有些哽咽的冲着人群说道。
听到了子婴的回应,这些南越族主们站直了身子,一同看向子婴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正在子婴纳闷的时候,吕嘉第一个走到了子婴的身前,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手指的鲜血在那件百兽皮制作的披风上划了一道血痕说道:“我西瓯部落愿遵蛮夷大长老之令,永世不逾。”
紧随其后,一个个的族长们同吕嘉一样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来到了子婴的身前,在那件百兽衣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我苍梧部落愿遵蛮夷大长老之令,永世不逾。”
“我西于部落愿遵蛮夷大长老之令,永世不逾。”
“我越裳部落愿遵蛮夷大长老之令,永世不逾。”
“我句吴部落愿遵蛮夷大长老之令,永世不逾。”
……
等南越百族的族主们纷纷在子婴身上的这件百兽衣上划出血痕,立下了誓言,子婴身上这件百兽衣已经跟血染的差不多。
此时,所有的南越族主们再一次冲着子婴行一大礼,这一次弯下了腰就在没有抬起。
子婴没有上马车,而是就这样缓步行着,一步一步的离开了番禺城向着北方的而去。
“秦王一路安好!”喊出声来的是前来相送的南越百姓和秦军士卒,随着子婴的走过一声声的声浪此起彼伏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