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周小白一大早就被乐小姐喊醒了,说是要周小白陪自己去吃些京师有名的早点。在店小二的建议下,两人去吃了一碗本地特有的面茶,又尝了尝李记烧饼。
京师的面茶是一种用小米面熬出来糊糊,加了一层芝麻酱在上面。周小白前世在北京待过,吃过这种传统小吃,原来以为这东西至少要到清朝才有,谁知穿越到了明朝的京师竟然也有。
周小白爱喝棒子面做的面茶,可惜现在玉米还没进入明朝,玉米要到嘉靖皇帝的时候才会出现,如今也只好吃小米熬出来的面茶了。
到了喝面茶的地方,乐小姐和周小白坐在位子上,店铺中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妪端了两碗面茶出来放到了二位面前,说了一声“贵客慢用”就又回厨房里去了。乐小姐看到桌上没有筷子,也没有勺子,正要问店家索要,却见周小白乐滋滋的捧起碗来,沿着碗边转着碗吃了起来。
只一会的功夫,周小白就砸吧着嘴吸了一圈下去。旁边一位京师的本地人对着周小白道:“兄台真是外地来的?”周小白笑道:“我是从金陵来的。”那人听了,翘起大拇指道:“这个吃法地道!以后我也这么吃。”
周小白听了一愣:这面茶最传统的吃法不就是这么吃的吗?莫非此时不是这么个吃法?哎呀,起了个不好的先例啊。
邻桌那人原本是端起碗舔着吃的,被周小白的吃法吸引住了,照着一学,很快发现果然有着妙处:小米糊糊和芝麻酱同时流入嘴里,这滋味,好吃!比舔着吃爽多了。
乐小姐也是学着这样吃了起来,只是她不喜这砸吧嘴的声音,没有去吸食,而是轻轻舔着吃了起来,吃的不地道,自然嘴边上沾了一圈芝麻酱,看得周小白哈哈乐了起来。
吃完了早点,周小白心中记得恩师黄福的关照,便去拜见杨阁老。杨士奇的府邸就在城东,倒是离着城南不是很远。这一次去见杨阁老,周小白连周桐都没有带,只有乐小姐一人跟着前往。
他不知道,有一个人其实是跟着两位出来的,这个人就是展枭,展枭一路尾随而来,离着他们很远,倒是没让周小白和乐小姐发现。
寻到了杨士奇的府邸,周小白递了一张名帖进去,这上面写了:南直隶乡试第一名周小白。门子将名帖递了进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来了,他对周小白道:“我家大人说了,今日不见客,二位还是请回吧。”
周小白听了,连忙道:“是我恩师举荐我而来,我的恩师原是京师户部尚书黄福黄大人,还望您再去通禀一声。”门子听了,微微皱眉道:“既然是黄大人举荐来的,何不早说?”周小白陪着笑脸,递过去一锭纹银道:“麻烦您再去通禀一声。”门子见了,脸上也无笑意,只是收了银子,又进去了一趟。
过了好些时候,门子出来道:“我家大人尚在忙于公务,吩咐将二位带到偏厅用茶,请两位随我来吧。”
周小白和乐小姐便跟着门子,穿过了大院,进了前厅,又转到了偏厅去了。到了偏厅,门子让府中的下人上了两碗茶水,就出去了。
周小白坐下无事,看了看房中的摆设,不过都是一些寻常的器物,桌椅也只是杉木做的,这放在寻常百姓家中就是奢侈,但是放在当朝正二品大员的房间中,实在是显得有些寒酸了。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总算是有一个下人走进来道:“我家大人请二位去书房叙话。”
到了书房,杨士奇堂堂穿着大红的官袍,补服上绣着锦鸡,腰缠犀带,头戴乌沙,别看杨士奇只是一个二品官,最高职位才是京师兵部尚书,却是实际上的内阁第一人,所以周小白的恩师黄福虽然有少保的身份,品级也比杨士奇高出半级,却不敢在他面前显摆。
杨士奇已经七十二岁了,身体却还是很硬朗,走路也不需要拄拐,言行举止都很有气度。
周小白和乐小姐进了书房就跪拜道:“晚生(民女)拜见杨阁老。”杨士奇打量了一下周小白和他身旁的女子,点了点头道:“尔等起来,今日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周小白和乐小姐站起了身。周小白道:“晚生今日来是黄大人有一封书信要晚生转呈阁老。”说罢从身上拿出来那份书信。杨士奇示意身旁的护卫将书信接了过来。
看完了书信,杨士奇笑道:“如锡(黄福的字)兄在信上把你夸了个遍,称你是我大明难得的少年俊才,要本官对你多加照顾。”
周小白道:“晚生不敢称自己是少年俊才,只是想为我大明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杨士奇听了,不置可否道:“我大明需要的是俊才,你自称无才,那你就下去吧。”
这话将周小白听得一愣,心道:这位杨阁老说话怎么如此直接,我不过是一个谦虚之词,他就要赶我走。想了想,还是说道:“杨阁老说的是,大明需要的是年轻俊才,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解元,当不得少年俊才之说,晚生告辞了。”说罢就要退出房去。
杨士奇心道:此人年纪虽小,气度也很不错,只是性子有些高傲,我激了他一下,这就要走了。我还要再打磨一下他才好。
想到这里,杨士奇沉声道:“你打算一走了之?真是荒唐至极!如锡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周小白施礼道:“当今圣上统御天下以来,重用像阁老您这样的大臣,才有我大明如今蒸蒸日上的局面。我大明人杰地灵,青年俊才大有人在,只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而已。”
杨士奇听了这话笑道:“你是说你自己是千里马,老夫却不是伯乐?你是说老夫没有识人之明咯?”言语之间,倒是将本官改成了老夫,这说明杨士奇对周小白有了些好感。
周小白道:“晚生不敢。”杨士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读书最重要的是什么?”周小白听了答道:“读书自然是修身养性。”
杨士奇听惯了这种场面话,冷笑道:“那不过是一句骗人的话,有道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是讲理的,这理字正是利也,美女、珍馐、金银财宝谁人不爱?”
周小心道:这个杨士奇还真是一个现实主义者,难怪可以做首辅。我若是顺着他说,他反而会瞧我不起,不如说一些新鲜解释给他听听。
周小白笑道:“杨阁老所言不虚。只是晚生还有些别的想法,想直言相告,若有不当处,还请阁老大人勿怪。”
杨士奇道:“你说吧,说错了什么也是你少年心性所致,老夫不会怪罪的。”
周小白道:“正如阁老所说,美女、珍馐、金银财宝,都是利之所在。人性自是趋利避害,才会对此趋之若鹜。然而,天下之根本,不在于以利来获人心,若是以利诱人,则世风日下,那时则悔之晚矣。”
杨士奇听了,心道:此子如此说话,倒是难得。有这样的见识,才不会被眼前的利益引诱,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啊。
杨士奇道:“那依你所见,应当如何?”
周小白道:“当以仁孝治天下,倡导以仁孝治国,依法治国,这才是天下长治久安之道。仁孝治天下,朝堂之上皆是铮铮敢谏之臣,四海之人皆存忠义孝道之心,而宵小之辈畏惧国法,则不敢肆意妄为矣!”
杨士奇听了这一番话,不自觉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也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杨士奇道:“不过是迂腐之见,并无奇特。来人啊,送客。”侍卫听了,便走到两位之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周小白和乐小姐又是施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回到了状元楼,乐小姐叹息道:“小白,你说你跟杨阁老辩什么,他是当朝首辅,你今日得罪了他,却不是又要惹祸上身。”周小白知道杨士奇是一个贤明的大臣,于是笑道:“今日是杨阁老故意试探我的,如果我照着他的意思说,必然会被他看不起,这样说,反而效果更好。”乐小姐听了,摇了摇头,她还是感觉跟当朝首辅抬杠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正在说这话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闯进了屋内。
周小白见了来人,惊讶道:“环儿,你怎么来了?”环儿焦急道:“周公子,你赶快去看看我们郡主吧,她生病了。”
周小白听得仔细,焦急道:“什么?苏凌病了?怎么回事?”环儿叹气道:“周公子,你当真不知道吗?郡主明日就要去皇宫了,这些日子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还不都是你害的!”周小白惊讶道:“什么!”
乐小姐在一旁听了,心中也是打起鼓来:苏凌,倒是挺贞儿妹妹说起过,是个郡主也是周小白的好友,但是听刚才说话的意思,这个郡主好像得得是相思病,这……
环儿道:“快些随我去吧,郡主在等着呢。”周小白连忙点点头,就随着环儿走了。
走了一半,周小白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因为这条路明显是向着城外去的,按照道理,苏孝犁的王府应该在城内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