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邸
偌大的大厅里,二十个轻纱罗裙的舞姬,正在长袖飞扬,翩翩起舞。
秦王朱存极是个胖子,面目还算继承了明皇室一贯的白皙,端正,但身材就有点匪夷所思,虽然不如传说中的福王有300斤,但在方原看来,至少200斤是底线。
这种身材的人,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估计都懒得双脚走路的那种纨绔王爷,遑论还能上战场指挥军士杀敌,提高士气。
方原不由得暗暗感叹,京城的崇祯皇帝成日里殚精竭虑,身形憔悴,这些藩王倒是一个个心宽体胖,似乎这个大明的江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这些歌姬、舞女,个个美艳动人,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比皇宫里的舞女姿色还要高几分,可见这个秦王平日里是耽于酒色。
方原暗暗的失望,将这个秦王和开封的周王相提并论,就是最大的错误,凭他这几下,能挡得住李自成的大军才奇了怪了。
一曲舞毕,秦王大笑着鼓掌,令三个姿色出众的舞姬前去侍奉方原、景杰二人。
一阵迷人的香风袭来,两个舞姬笑颜如花的坐在方原左右,一人则去侍奉景杰。
在这个应酬的场合若是拒绝了秦王的好意也太煞风景,方原默不作声,任由两个舞姬分坐在左右。
两个舞姬见了他眉清目秀,身形挺拔的姿容,比秦王那个胖子更有男儿的魅力,一个个喜笑颜开,尽力的向他讨好献媚。
方原似有似无的与两个舞姬应酬,不时还起身与秦王对饮几杯。
他偶尔用眼角余光瞧向景杰,却见他一本正经的在与身侧的舞姬低声交流着什么。
方原见了大是好奇,这个景杰平日里对女人是从不假以辞色的,今日是转了性了,竟然与舞姬能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在聊什么呢?
酒过一巡,秦王再次敬了方原一杯酒,目光落在景杰身侧的舞姬身上,却见到这个舞姬竟在暗自垂泪,脸色一沉,厉声说,“章问,将这个煞风景的女人拖下去!”
章问得令,便指挥王府护卫前去捉人。
舞姬吓得娇呼连连躲在了景杰身后,景杰拦下了前来捉人的王府护卫,沉声说,“谁敢动她一下?”
长史章问求助似的望向了秦王,秦王又询问似的望向了方原,景杰是方原的属下,自然该由他来表态。
方原走过去低声问景杰,“老三,你想带她走?”
景杰一个军种莽夫,此时却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是,望老大成全。”
方原转过身回了席位,端着酒杯敬了秦王一杯,呵呵一笑说,“秦王殿下,一场误会而已,我们继续。”
秦王见贵客都不在意,也就收了火气,令章问退下了。
方原言归正传的问,“殿下今日邀我前来,不会就是只谈风月的吧!”
秦王哈哈大笑说,“风月,那是床榻上去谈的,我邀请方监军前来,是想打听一点消息。陛下他调走孙传庭的精锐,又下旨令我全权负责全陕的军务,这是真心,还是试探呢?”
方原是暗暗好笑,明朝自靖难之役后,就严令藩王不得干涉地方事务。这祖制执行了近三百年,崇祯突然下了这么个打破祖制的圣旨,令秦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崇祯来试探忠心,不摸清楚底细,哪儿敢轻易的接招?
方原正容说,“秦王殿下请放心,陛下此举绝非试探,而是对秦王殿下的信任。如今天下大乱,陛下既要各州府组织民兵与流寇作战,又担心各地豪强因此坐大,尾大不掉。而秦王殿下乃是皇室的血脉,自然是陛下信得过的人选,所以才委以重任。”
秦王一脉与崇祯也没有太深的交情,方原不断的给秦王灌迷魂汤,就是要坚定秦王抗击流寇李自成、张献忠的决心。
秦王这些年连王府都很少出门,突然委任他这么一个重担,他是喜忧参半,迟疑着说,“可是陛下调走了孙传庭,我无一兵一卒的,怎么抵挡流寇呢?”
方原沉声说,“秦王殿下,这是陛下交给你的重担,也是最终的决议。殿下若担得起,陕西便是殿下的地盘,殿下也就是大明的擎天一柱;殿下若担不起,洛阳福王,襄阳襄王的结局,殿下应该是有所耳闻的。”
襄王朱翊铭被张献忠砍了头,而福王朱常洵更是被李自成煮成了福禄汤,方原抬出这两人的下场,就是给秦王朱存极敲响一个警钟。
秦王听了可能重蹈二王的下场,是大吃一惊,手中的酒杯也落在了桌子上,惊慌的说,“方监军,闯贼、大西贼那是杨嗣昌、孙传庭都奈何不了的强敌,你可要救救我啊?!”
方原对他的无能是既好气又好笑,若不是要指望他能抗住李自成、张献忠一,两年时间,根本就懒得去这个废物王爷,“殿下,我此行正是有三策送给殿下。”
秦王忙走下了王椅,凑到方原眼前,虚心的请教,“方监军,快说!快说!”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其一,性命远比钱财重要,秦王府有多少钱财,我不知晓,但还请殿下至少要仿效周王,取出至少一半的家财用于军费,招揽士兵,鼓励立功的军士;整个陕西的赋税至少减半,切莫再令士绅胡乱摊派税赋给老百姓,否则闯贼一到,老百姓真的会用刀枪支持闯贼来投票,到时殿下再后悔也是迟了。”
“好,税赋减半,不摊派税赋,取出王府钱财用于犒军。”
秦王就是没接触过任何军政大事的废材王爷,听得是连连点头,令长史章问记下了,又追问说,“还有两条呢?”
方原又说,“其二,一切流寇都是纸老虎,没什么可怕。杨阁老、孙总督都曾经打得闯贼躲进大山里,殿下切记不要流寇未到,自己先乱了阵脚,要时常去军营走动,鼓励军心士气,坚定抵抗流寇的决心和斗志。”
秦王再次点了点头,令章问记下了。
方原继续说,“其三,殿下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潼关乃是进入关中的重要门户,必须在潼关、西安一线多建军堡,建立一条能和宁锦防线相媲美的金汤防线。”
“简而言之,就是九个字,深挖壕,高筑墙,堆大炮。堆大炮就是殿下花钱至少采购十门红夷大炮,上百门中小炮,尽数堆放在潼关,西安的城头;深挖壕、高筑墙,就是巩固城防,闯贼若是进犯,直接用大炮轰走。”
这已是方原能想到,完全符合这个秦王智商,最傻瓜的防御打法,当年袁崇焕就是这么打退满清进犯,然后被称为名将的。其他诸如野战,分兵出城骚扰,断粮道之类的,说了怕是秦王朱存极也做不到,也就省些口水了。
秦王一听要买红夷大炮,中小型火炮,面露难色的说,“这,这,需要花多少钱啊?”
方原正容说,“殿下需掏出至少十万两银子,我会替殿下联络佛朗机人,将红夷大炮、其他火炮运送到陛下手中。”
“十万两银子?”
秦王朱存极大惊失色,肉疼的说,“这么多银子?”
方原脸色一沉说,“殿下这么快就忘了第一条?”
秦王忙拍了拍额头,思来想去还是保命要紧,下了最大的决心,“好,好,我给,我给,十万两银子,我会载好交给方监军,购买大炮的事儿就有劳方监军了。”
方原暗中无奈的苦笑,这三条秦王这个废物王爷能做到几条,他是殊无把握,但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若是秦王转眼忘在脑后,那就是自投死路,与人无尤。
方原该说的话已尽数说到位,便起身说,“殿下,今日我就不打扰了。”
朱存极连连挽留他说,“方监军,我还准备留你在府中多住几日,这么快就走?”
方原忙说,“我还有紧急军务要见孙总督,殿下心意我就心领了。”
他瞥过景杰,还有他身侧的美貌舞姬一眼,又指着舞姬说,“我向殿下讨要一个美人,殿下不会吝啬吧!”
朱存极忙说,“方监军与我客气什么?一个怎么够?我送十个到馆驿,方监军带回京城去吧!”
方原连连推辞,他本来还想提醒朱存极,少耽于女色,但转念一想,估计说了也是白说,也就住了口。
他只向朱存极讨要了景杰看中的那个舞姬,便带着二人离开了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