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入府之事已告一段落,却还留了一个小尾巴,那就是令鲁王朱以海知难而退。
方原令锦衣卫前去向朱以海传话,邀请他再次前来江南,商议未来的大计。当然,他郑重其事的召朱以海前来,绝不是因为陈圆圆一个女人的事,而是另有大计相商。
朱以海如今与方原的关系,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平起平坐。他的封地淮安府在经过孙传庭所部高杰的劫掠之后,损失惨重。还是靠着方原的玄甲军打退了差点攻破山阳县的高杰,才能幸免于难。
鲁军在这场激烈的山阳保卫战中已损失殆尽,三万鲁军剩下的不足一万,整个淮安府是民生凋敝,早成了一个烂摊子。
战场上底气不足,必然会在外交上短人一截。如今的朱以海已算是半个受方原庇护的藩王,只要方原翻了脸,淮安府可以在十日之内就全境沦陷。
方原的邀请,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朱以海是不能不来。半个月后,朱以海便赶到了苏州城拜见方原。
方原在桃花园设宴款待了朱以海。作为这次宴会女主角之一的陈圆圆,则躲在大屏风之后,等候方原的安排、召唤。
双方经过简单的寒暄、客套之后,方原先开口问道,“鲁王殿下,这次孙传庭所部进入淮安府劫掠,损失多少呢?”
朱以海答道,“摄政王,淮安府今次经历大难,是民生困苦,唉!我此行正是想请摄政王借一些粮来赈灾。”
他开口就是借粮,方原也不是不能借,但怎么个借法,要附加什么条件,那是必须谈清楚的。
方原呵呵一笑道,“既然鲁王殿下开口了,我岂有不借之理?但,鲁王殿下,借粮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啊!鲁王这头将淮安府经营好了,那头孙传庭就南下来劫掠,将成果一扫而光。鲁王这么折腾,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朱以海还是朝廷藩王,孙传庭南下想抢就抢,这种行径与流寇、土匪何异?他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喝说,“孙传庭简直欺人太甚!他劫掠我淮安府,我还没找他算账,他竟还先去朝廷参了我一本,说我投敌,勾结摄政王。这就是恶人先告状!”
方原悠悠的品了口茶,继续煽风点火,“鲁王,所以说治标还要治本,否则是后患无穷啊!”
朱以海怒说道,“摄政王,你说怎么个治本法。若摄政王要兴兵北上讨伐孙传庭,我鲁王府也派兵参战!”
方原暗暗一笑,朱以海这人果然精明,就是架着方原往火上烤。靠着方原的玄甲军去迎战孙传庭,他便跟着去分一杯羹,总胜过眼下四处看人眼色,还随时担惊受怕。
方原哈哈一笑说道,“鲁王殿下,我是以清君侧,拥戴陛下为己任。孙传庭既然挡在前面,那是一定要讨伐的。但,我却担心冒然兴兵北伐,是名不正言不顺啊!若我对大明的一片忠诚之心,却换来天下人都在骂我是想篡夺大明天下的乱臣贼子,我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什么忠诚之心,什么清君侧,全都是用来忽悠天下人的扯谈口号。朱以海听出方原是话中有话,开门见山的问道,“摄政王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
方原见他问得爽快,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若是有两个德高望重的大明藩王与我一同清君侧,那就没人误会我是想篡夺大明天下了,唉!”
朱以海一听便欣然领会,方原是想要他也一起挂出清君侧的旗号。所谓两个藩王,除了朱以海,还有就是远在陕西的秦王朱存极,这一对勾结起来走私贩卖战马,甚至蒙古骑士的难兄难弟。
方原的战略意图再明显不过,朱以海若与方原一同清君侧,便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北伐。
北伐山东的孙传庭,战况紧急之时,朝廷会不会派兵南下支援孙传庭,殊难预料。若在陕西的朱存极也挂上清君侧的旗号,就能牵制山西周遇吉的晋军,不敢轻易调往山东战场。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方原就是要分化北方诸般势力,孤立山东的孙传庭,然后逐一击破。若京城朝廷在强兵压境之时拧成了一股绳,派出援军和山东孙传庭协同作战,北伐的难度会以倍增。
挂上清君侧的旗号,那就是公然谋反,朱以海深嘘口气,一时间显然下不了这个决心。
方原将他的犹豫收于眼底,淡淡的一笑说,“鲁王殿下若犹豫不决,或是心向京城,我北伐之时,岂非留了后顾之忧?”
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已显而易见,若朱以海不与他一起挂上清君侧的旗号,那方原北伐之前必然要先灭了淮安府朱以海的封地,绝不可能留下这么个潜在的隐患在身后。
朱以海微微一颤,支支吾吾的说道,“摄政王,我就是应允,秦王也不会应允啊!”
方原见他搬出了秦王来当挡箭牌,也缓缓的说道,“鲁王殿下,我就与你说一说交心的话。大明朝的藩王,宗室太多了,至少在百万以上,早已成了一个尾大不掉的累赘。所以李自成、张献忠每攻陷一地,就屠灭一地的大明藩王,宗室。我呢!是心向大明的,屠灭大明藩王、宗室的事,绝不会为之。但,天下百姓太苦了,总不能平白养着这么大一群不劳作,也不能自食其力的人吧!”
“在我统一天下后,在各地的大明诸多藩王里,只会保留两系藩王、宗室,还有封地。余下的统统废黜王号,没收封地,该系的宗室也尽数贬为平民,不再享有任何供养。”
方原举起酒杯,再次敬了朱以海一杯酒,叹声说道,“鲁王殿下,这个名额可不多啊!我是看在鲁王、秦王殿下乃是与我旧时的份上,才想保留鲁、秦二藩王的名号。若鲁王、秦王不愿接受,二系的宗室想自食其力,那我再去找其他藩王商议商议。”
方原的话已是再直白不过。大明诸多的藩王是必须要废黜的,只保留两个藩王用来装点大明江山的门面。最早投降方原,与方原一同清君侧的两个藩王,就可以保留藩王、封地。想骑墙观望,等着尘埃落定再来下注,那就太迟了。
方原之所以给朱以海、朱存极这个机会,一是因为二王确实是旧识,更不断走私战马来扩充玄甲军的骑兵数量,是立了大功的;二是因为二王最有拉拢价值,朱存极有三百里秦川,而朱以海有淮扬之地,都是方原想兵不刃血收入囊中的肥肉。
如桂王、肃王那些被封在穷山恶水的藩王,方原还真是提不起兴致去拉拢。若不老老实实的就范,派出一旅之师灭了便是。
朱以海捏着酒杯的手儿也在颤抖,显是内心在犹豫不决。换做秦王朱存极,山高皇帝远的,或许还可以再观望观望。而他若拒绝和方原一起打出清君侧的旗号,鲁王一系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