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阳觉得异常刺耳，但他无法阻止他们。他只能强忍着心头快要迸发的厌恶和愤怒，不停地干掉杯里的酒——他要就着酒，强行将内心的反感咽进胃里！
杨飘飘酒量虽好，毕竟是年轻女孩，被六个“酒精沙场”的大叔车轮战，焉有不醉之理？
然而她醉态可掬，端着酒杯步履散乱，嘴里喋喋不休地劝六位大叔跟她干杯！
望着好像突然迷失了本性的杨飘飘，林伟阳越发迷惘。他不安地坐到何倩的身边问道：
“领导，她这样搞，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她自有分寸。况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领导，她……不会是你的安排吧？我们和客户不过互相需求的关系罢了，有必要这样取悦他们吗？”
何倩不悦了，她冷冷说道：
“没错，我们和客户是互相需求。可是，他们凭什么一定要跟我们建立需求关系？像我们这样的广告公司，市面上一抓一大把。凭什么他们一定要把生意给你做？林伟阳，现在懂得怜香惜玉了？早时候干嘛去了？”
何倩的回答令林伟阳非常失望，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这个曾令他动过心的女人！这个令他感激涕零的女人！
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他根本不了解她！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表情，陌生的说话方式……他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为了做成生意，难道非得出卖人格尊严吗？”
何倩听得很清楚，可她压根不想回答他。她认为，林伟阳的清高，不过是酸文人的虚伪罢了。她移开椅子，把目光投向杨飘飘。
杨飘飘被一个客户搂住跳起了舞步，其他五个大叔在旁边起哄……场面热闹而不堪入目！
林伟阳看不下去了，他对何倩说：
“何总，我有事先走，麻烦你照顾好杨飘飘。晚安。”
何倩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到座位坐下：
“林伟阳，你是代主管，杨飘飘是你的直管下属，她的安危，你负责。作为主管，与客户打交道交流意见是你的工作，本来是你做主角的，却让杨飘飘抢了你的戏，你该庆幸有杨飘飘这样的好下属。饭局是上半场，还有KTV下半场。”
“不能取消吗？”
“你看看他们玩得多开心，你叫我怎么对他们说？要不，你去说？”
“二位，聊什么呢？像两口子说悄悄话哟。”刘姓客户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旁边，他把肥胖的手掌按在林伟阳的肩膀上：
“伟阳老弟，你是何总的得力爱将，今晚的表现可是很一般哈。来，走一个！”说完，他把杯中的白酒一口闷了。
林伟阳皱皱眉头，只好把杯中的酒干了。这是他整晚喝的第三杯白酒！
“痛快！这样才像话嘛！”刘姓客户不由林伟阳分说，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将杯子倒满：
“好事成双！这杯必须干哈！”他还是先干为敬了。
瞟一眼还在与客户嘻嘻哈哈玩笑的杨飘飘，林伟阳想，能干趴一个算一个，起码能替杨飘飘减少点压力。于是，他干了。不等刘姓客户动手，他先给他的杯子倒满了：
“刘总，你是前辈，能跟你学习，是后辈的福气。啥都被说了，都在酒里。敬你！”
既然豁出去了，林伟阳便显得豪气干云天，他一口把半两的白酒倒进喉咙，浓烈的酒精呛得他不停咳嗽。
刘姓客户哈哈大笑，趁林伟阳不注意，偷偷把酒泼在桌面的纸巾上。何倩把他逮住说：
“哈哈哈，刘总，江湖上都说你喝酒老奸巨猾，喝一半撒一般，果然被我逮到了。哼哼，不许赖账哈，都被我拍进手机了。江湖规矩，喝酒出千，罚酒三杯！”
“有吗？不是故意的。刚才手抖了。行，我认罚。不过，你得陪我喝一杯。”他把倒满酒的杯子塞进何倩的手里。
“刘总，你认识我有四年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酒精敏感。”
刘总一拍脑袋：
“哦——对对对！好像是。我错了，我认罚，你随意。诶——伟阳，你可不过敏。一起干。”他再给林伟阳的杯子倒上酒。
“刘总，先把罚的喝了，再跟伟阳干杯。你是前辈，不能教坏我们小辈哈。”何倩适时给林伟阳解了围。
刘总把酒杯凑到嘴边又放下：
“何总，今晚还有下半场是不是？”
“是啊，帝豪KTV，我已经订好包厢了。”何倩应道。
“那好。饭吃饱了，也该下半场了。过去再喝。喂，你们几位老总别跳了，过帝豪，下半场。”刘总扯着喉咙喊。杨飘飘他们几个停下来，林伟阳过去把杨飘飘扶到椅子坐下。
“各位老总，帝豪北海道房，你们先过去，我结了账就到。”何倩把他们送出包间，刘总回头望着靠在林伟阳肩膀上的杨飘飘对何倩说：
“靓妹一定要去哈，我还没跟她跳舞呢。”“是啊是啊，没靓妹，‘娱’乐的‘娱’只剩个‘吴’，哪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抱老婆睡觉。”其他几个有折回头符合道。
何倩一边用力推他们出去一边回答说：
“没问题，没问题，她一定到。”
好不容易把他们劝出去，叫过服务员买了单。杨飘飘还醉醺醺地靠在林伟阳的肩膀上。
望着几乎人事不省的杨飘飘，何倩推推她的肩膀，皱着眉头问道：
“杨飘飘，你到底还行不行？不行别死撑着，我和伟阳过去就行。”
杨飘飘晃晃脑袋，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
“嗯，还行吧。何总，怎么你给我的解酒药好像没效果。我的头挺晕的。”
“谁让你这样喝酒的？仙丹都没用。说好了，等会过去别喝了！我是让你想办法劝酒，而不是让你跟他们死喝。”何倩过去搀着杨飘飘的手臂。
林伟阳过去扶她的另一个手臂：“杨飘飘，你还是回宿舍休息吧。呆会我跟客户说清楚就是了。”
“谢谢领导，我没事，开年第一次见客户，我不能虎头蛇尾。”杨飘飘轻轻摆脱林伟阳的手，跟何倩走出了饭店。
要是杨飘飘听劝告，林伟阳是可以借送她回去的机会躲避下半场的，无奈此女不识好歹。
有心撒手不理吧，他是今晚工作的主角，于理说不过去；把杨飘飘这样一个醉酒的弱女子扔进那群生番一样的男人堆里，后果不堪设想。
林伟阳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坐进何倩的车内，林伟阳给秦戈打了一个电话，汇报自己的情况，秦戈说：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自己小心点，尽量少喝酒。要是回不来，可以在宿舍过夜。”
挂了电话，林伟阳的心情好受了些。
他的举动没有逃脱何倩的眼睛、耳朵，她酸溜溜地说道：
“你真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这么点事都向她汇报，你活得累不累？”
林伟阳没有接话，他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出神。杨飘飘的半边身子歪靠在他的身上，他不忍心推开她。
到了帝豪KTV，刚从车上下来的杨飘飘突然扑向花坛，蹲下身子哇哇地呕吐……何倩过去在她的后背轻拍……
十五分钟过去了，她终于站起来，林伟阳从车厢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她喝了几口，连声说谢。
三个人走进包厢，六个客户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见到杨飘飘，刘总过去拉住她的手说：
“靓妹，刚才没跟我跳舞，你得补偿我，先跟我跳舞，再陪我唱歌。”
杨飘飘呕吐过后，人清醒了很多，她爽快地应了。
望着在舞池里被大猩猩般的刘总搂着腰肢旋转的娇小的杨飘飘，林伟阳心头涌上一阵阵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