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近几日的情况,温岭见小女儿浑身没有一件像样的饰品,皱起粗眉,忽然把自己手腕上,从天山寺庙下高僧那求来的舍利子佛珠摘下,把它折叠两道套在了温偃的小手上。
佛珠上,尚有余温,沉甸甸的,一双明眸里闪烁着不解的光芒。
“父皇?您这是?”
他解释:“姑娘家的,尤其是越国的公主,身上怎么能没有件体面的东西,让别人看了会笑话的。”
别人?温偃敏感地读到了这两个字。
平时自己也是这幅简单的打扮去见的温岭,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今天…似乎格外的反常,也就像是在一点点证实她心里的想法。
书房内,燃着微妙的檀香味,不浓不刺鼻的,闻了让人有种舒心的感觉。
但,那心悸,温偃始终挥之不去。
只是目光触及佛珠,只觉得这是收买,而并不是温岭嘴上说的那样,是见她寒酸才给的。
无论哪种理由,都让她开心不起来。
但嘴上还是要说声:“谢谢父皇厚爱,这珠子,偃儿喜欢。”
温岭哈哈大笑,“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随即话锋一转,他又淡道:“转眼间,偃儿已经是亭亭玉立了,可曾想过未来夫婿会是什么模样啊?”
温偃听到这话,心里泛起一声冷笑,果然是憋不住了。
手,装作害羞似的快速收回,畏缩在袖口下,缓缓握紧成拳,不停发抖。
脸上飞快浮起一丝红晕。
她背过身去,不看温岭,稚嫩灵巧的脸上带着小女生独有的娇羞。
羞涩道:“父皇,您说什么呢,偃儿还小呢。”
眸低寒意渐生,樱唇轻抿。
这事,柳筠一定是给温岭吹耳边风,才会扯到自己身上。
呵呵,她亭亭玉立了?那比她大上三岁的温瑜算什么?
怎么不问她?
温岭还以为小女儿是害羞,这副模样,倒像是心有所属,下意识皱了皱眉,又快速敛去。
直言:“怎么,偃儿有心上人了?”心里却有点紧张。
温偃侧过精致的小脸,嗔笑一声回应,“怎么会,偃儿还小,还对这些没什么心思罢了,父皇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一双清澈如水的灵眸,直射温岭的瞳,仿佛看到他的心底,不由心虚了起来。
这…该从何说起呢?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想着词,最后,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没什么,只是突然兴起,父皇好奇偃儿心之所向什么样的男子。”
眉眼弯成月牙状,少女转过身伸出细尖的手指在中年男人胸口上一点。
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像父皇这样,心怀大志又有威严的男人,不是父皇这样的,儿臣可瞧不上眼。”
这话说得,将温岭哄得合不拢嘴,连连笑道说好。
“真不愧是我温岭的女儿,目光深远!父皇这样的,可不好找啊。”
他还顺带夸了一下自己。
对面少女,皮笑肉不笑。
一阵清凉的冷风吹开了原本紧闭的窗,月光洒落在地,熠熠生辉。
温偃看着温岭,一动不动,面色笑容不改,坐等下言。
却没有等到他挑开的话,反而等来了栖凤殿小太监的问候。
问今日王上去哪里侍寝。
这话,对于温偃的年纪还是身份来说还尚不能听,于是她很自觉地朝温岭作揖,说了句,“父皇,儿臣先退下了。”
温岭满意地点头,待看不见那瘦小的身影时,才道:“去栖凤殿,今日也不翻牌了。”
享受凉风阵阵,暖春一直在外等候,看到温偃出来,忙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披肩给她穿上。
脸上笑意不知何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微微扬起头,对上头顶上的明月。
没有如钻的星辰,只是灰云时不时将那透亮皎洁的银月笼罩。
她看得入迷,忽然喃喃自语:“民间传闻,这明月是由太阳在世界之外照亮的,那么如果没有了太阳,是不是人就看不见月亮的光芒了呢……我的太阳是谁?”还是说,她就是太阳......或许,她就是来照亮别人的。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让暖春不禁歪着脑袋想温偃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句意颇深。
最后,她搀扶住似乎摇摇欲坠在前的温偃。
说道:“不早了,小公主,夜深风大,早些个休息吧。”
温偃看过去,又垂眸,最后视线落在自己腕上那圆润颗粒,像红棕色珍珠似的舍利子,久久不语。
随即迈开步子,向清吟殿的方向走去。
朦朦胧胧的黑影,随着月辉,在脚下越拉越长。
一直到身子隐匿进了黑长的长廊。
……
楚轩在屋内磨着剑,两边青色金丝边的袖口被他卷到了胳膊处,黑眸深邃。
屋内是沙沙沙的磨物声音,节节健硕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他深吸一口,忽然想起那个小小弱弱的身影。
听说,她有可能要嫁给郑国君王了?
眼光一沉,那是不是他得尽快兑换自己从她那里拿到的条件,免得到时候自己帮她,好处没捞到不说,还惹了一身腥,最近温瑜身边的贴身侍卫,可是跑到他的碎玉轩来时不时来光顾一下。
相信那个女人,是对上次自己被污蔑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暗杀他,却都被他给一一解决。
这事其实闹得挺大,可偏偏又不能搬到明面上来讲,温岭知道了,必然会勃然大怒彻查此事,估摸温瑜也知道他不好惹,不想做无用功,稍微收敛了一点,只是后来改成了监视自己,也没有派人来偷袭他。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是他应该找温偃为自己办些什么事呢?
貌似,自己暗处部署的势力,近些日子来,碰到了一些经济上的瓶颈……他倏地叹了一口气,俊容露出一丝疲惫。
总而言之,先处理掉眼下的事情再说。
新任受宠的小公主,可不能单单就为了处理这种事情,把一个对自己特别有利的条件给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