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赢了那使臣,越国此番便是全胜,温岭大悦,殿中的气氛愈加活跃火热,自从他生病以来,他便从未有过这般开心的模样。
殿中都收拾了干净,众人也都落了坐,有舞姬盈盈,于大殿中央翩然起舞,横空泼墨丽色惊心,着实养眼。
月上中天,宴会眼见便就快要到了尾声。
那使臣忽而举杯,朝坐在上首的温岭道:“王上,在下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方才与九殿下比试得尽兴,一时竟将这最重要的事情给搁下了,着实是大罪,还请王上恕罪。”
“使臣言重了,什么事情直说便是。”温岭客套回应。
那使臣听罢笑了笑,然后便从座位上面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大殿中央,行礼恭敬道:“此番前来,一是为彰显我西廊国归顺之心,二是奉我西廊国王之名,希望能够求娶贵国公主,以结秦晋之好。”
他国使臣前来求娶公主和亲,这本就不是一件新鲜的事情了,温岭正是开心,听罢,便也未多加思考旁的,笑着回道:“此番自然是件好事,可孤膝下子嗣克乏,还要待孤仔细思考一番再决定送哪个公主前去,怕是要拖泥带水些日子,还望使臣能够理解才是。”
选哪位公主和亲着实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温岭如此回答,便就代表着温岭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那使臣听罢,便也恭敬的单膝跪下,行了一个西廊国的礼,应道:“在下代表西廊国,和吾王,多谢王上。”
……
宴会结束后,温言和沈君临前脚刚刚到了长星宫,温岭的圣旨后者便跟了过来。
“宿文越二十三载,丁酉岁次,溽月朔三日丙戌,咨孤息第九子,性温良恭俭,多才聪慧,言行皆敏。赐封安王,赏丝缎百匹,明珠千串,黄金千两,以铭卿贤,钦此。”
温言不过十三岁,能够得了安王的封号,着实是极为厉害的。
越国的皇子被赐封号全然是随缘的一件事情,有的人一出生便被赐了封号,有的几岁,有的成年,只要是入了王上的眼的,那封号一扣上来,便就奠定了其在王上心中的地位。
温言恭敬接过旨后,沈君临便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眯眼笑道:“殿下还真是努力,不枉费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苦心栽培!”
温言抬起胳膊将他放在自己头顶上的手拂开,面无表情的回头道:“如果我今天输了怎么办?”
沈君临放下手,依然笑着,可眸光却变得深沉:“什么怎么办?无非就是越国颜面扫地,而你也短时间内也再见不到你阿姐了而已。”
“而已?”温言的语气低沉,他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似乎有些不悦了。
沈君临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却带上了些慵懒:“九殿下……不,安王殿下,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胃菜而已,我想要让你谨记,你是这越国未来的储君,你代表着越国,眼下尚有我在你身边提点箴言,若是我离开了,这些事情便都要你自己去面对,所以你必须练就能够完美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本事。”
他顿了顿,然后又道:“今天这第二题我本以为你是答不出来的,不过出乎了我的意料,你很棒。”
温言从来不是一个愿意与人怄气的孩子,他听罢,便极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七皇姐玩?”温言期待的问。
他今天应对了那么多难题,为越国增光的同时似乎还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而且还被封为了安王。
温言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和温偃说这些,想必她听到了以后,应该也会对他刮目相看吧……
温言将心中的情绪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沈君临自然明白他心中的那点小九九,便笑道:“快了,待你父王决定要送去和亲的公主是谁以后,你阿姐应该就会回来了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愈加变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不见。
沈君临大约能够猜得出来,这即将要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十有八九应该是温辞了……
……
今日宴会上柳筠的存在显得异常渺小,全程便没有说过一句话,看着温言那般锋芒毕露的模样,她虽也惊艳,可那其中,愤恨却是占了一大半。
如今她大势已去,刺杀温言失败以后,宋奎对她的帮助便也已经中止,而如今楚轩已开始临朝,大有恢复势力,整顿宋家之意。
他如今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再顾得了她?
柳筠虽然不甘心,却也实在没有办法。
夜晚,柳筠躺在温岭的怀里,温岭似乎有些累了,呼吸很快就变得沉了下来,柳筠抬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娇声道:“王上,您先别睡啊。”
温岭被她的声音一扰,睡意便散了一半,睁开眼睛道:“王后有事?”
“没什么,只是今日那西廊的使臣来求亲,王上想要送哪个公主去?”
温岭一听,便彻底消散了睡意,蹙眉道:“这个事情着实应该慎重考虑一下,王后可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柳筠听罢便笑开了眼睛,开口说道:“眼下瑜儿嫁给了郑国国君,偃儿又……,余下的便只剩下温栎,温韵还有温辞了,这栎儿还尚未及笄,韵儿这长相又那般的不出众,送过去难免显得那西廊王挑剔,这剩下便只有辞儿了,王上的想法呢?”
温岭听罢,微一沉吟,末了点了点头道:“辞儿自小稳重,前去和亲的话,那西廊王必是极为满意,况且她也的确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可是辞儿的性子向来有些固执,她若是不想去……”
柳筠脸上的笑意愈加浓重,这温辞从前开始便就和她不对路子,仗着自己是大公主,没少和她对着干,如今要是真的能将她送走,那便就少了一个和自己作对的人,想来于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些公主里面,王上最是看中辞儿,如今前去和亲,她也必将因为可以为王上分忧而欣然前往的。”柳筠开口说道。
温岭一听,点了点头,目中犹带着思虑,随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
第二天一早,沈君临和温言晨起练剑,韩风无事时候便常会过来长星宫看看,而今日却是携着楚依一同前来的。
韩风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而楚依的面上却明显带着些担忧之色。
温言和沈君临的手里拿着木剑,两个人拆着招式,姿势优美,行云流水间却又不失紧张之氛围。
沈君临的脸上是从容不迫的笑意,而温言的额角已然冒了些汗珠,明显有些招架的吃力。
沈君临率先挽了个剑花,将剑收了回来,笑道:“今天便到这里。”
温言轻轻点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沈君临将剑往一旁的石桌上,抬头看向了面前的夫妇二人,问道:“你们两个一大早就来看九殿下吗?”
楚依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可面上的凝重之色却没有减下去:“实际上,昨晚那使臣前来要求和亲,我比较担心大公主……”
沈君临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那眼中却带上了些思量之意。
韩风前去早朝的时间,楚依便去找了温辞,可却没有见到她。
婢女说,今天一大早,温辞就被柳筠叫走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楚依的心下微沉,心里明白,这和亲的公主,怕就是温辞跑不了了。
楚依叮嘱那婢女让温辞回来以后便去长星宫里找自己后,便一路沉思着回去了长星宫。
温言和沈君临每天的日常很无聊,早上练剑,而后便是背书,整日学习处理政场国事与帝王之术。
这一切在楚依眼里实在无聊的很,却还是在一旁看了大半天。
直到中午的时候,温辞便径直来了长星宫。
她来的时候,脸上尚带着些怒意与泪痕,沈君临毫不意外,几个人就坐在了院子藏在树荫下的石桌旁边。
温言一见温辞这般模样,当即便难得染上了些怒意:“阿姐莫哭,是何人欺负了你?阿言这就替你出气去!”
温辞看着温言轻轻的笑了笑,可却仍然难掩哀愁之色。
一旁的沈君临开口:“我猜,让你去和亲应该是柳筠的主意,公主刚刚应该被狠狠王上和王后狠狠的教育了一番吧。”
温辞垂下了眉眼,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一旁的楚依轻声开口道:“生在皇家的女子,皆是逃不了被当做道具一般的送出别国和亲,夫君虽手握兵权,可很多事情依然干涉不了,那西廊王,或许会是一个良人也说不定……”
对于被和亲的痛苦,楚依深有同感,她轻声开口相劝,可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有些觉得发虚。
“不管他是个什么人,我都不会嫁给他,沈公子,依依,你们帮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