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离开之后,段美夕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目盯着盘子里的甜点,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不知所措,总之,一言不发。然而对面的任崛见段美夕如此的沉默的状态也并不急着采取令她开口的措施,相反,他放松了身体双手环胸倚靠在位置上仿佛欣赏雕塑一般,怡然自若的望着她。任崛本来以为,段美夕是因为被人挫了锐气在生闷气而已,但是渐渐的任崛在段美夕那蕴含着永不服输般讥诮笑意的脸上发现了一道晶亮的泪痕,在自己的目光落在那道泪痕上的瞬间,段美夕在望着蓝雪流泪时的样子顺势浮现在他的眼前。任崛微眯起双眼更加仔细的观察段美夕的眼神,原来,并不只是生闷气那么简单。在她的眼里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光蕴,任崛说不上来那样的光蕴代表什么,因为它看上去似是怅然若失,似是永不言弃,又似是,无能为力······任崛起身,小心翼翼的坐到段美夕的身边,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如果你不放心小姨子的话,我陪你去把她找回来吧。”段美夕听到任崛的话后,慢慢的侧过自己的脸,看着他。任崛在与段美夕对视的那一秒钟,身体不禁打了个寒战,段美夕的眼神之中顷刻已是满目的阴寒。看到段美夕此刻的样子任崛赶紧伸出手臂双手紧紧握住段美夕冰冷的手掌,十分心疼的说道:“不要这样,你现在的样子我会很害怕。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本来以为你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但是在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却总是会看见你流泪的样子。越是看见那样的你,我就越是害怕,怕你会被自己埋在心里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眼里虽然不再有泪水,但是你眼里的冰冷是不是可以让我理解为,你已经把自己又推向另一个深渊了呢?那样的话,你只会更加的痛苦······”任崛的话音刚落,一滴滚烫的泪珠从段美夕的眼里滑下,滴落在任崛的手背上。段美夕直视着任崛,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我,不会原谅他。”任崛没说话,他放开了段美夕的手掌抬起手臂想帮她擦掉眼泪,但是段美夕却“扯下”他刚刚抬上半空的手臂,如他刚才那样,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说道“他竟然那样对待雪儿,我不会原谅他。你帮我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要是我什么时候又被一厢情愿的感情冲昏了头,记住要提醒我我今天说过的话。”段美夕的话让任崛充满疼惜跟怜爱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却下来,也许是“一厢情愿”这个词对任崛来说听上去特别的刺耳,他似乎是在这个词当中听出了一丝自己不太愿意去领会的意思。但是,在任崛心里任然对于自己不想去面对的那一层意思的可能性抱有一丝期待,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平静的,但是在开口的那一刻嘴角却还是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看着任崛脸上平静的表情段美夕突然浅笑着讥诮道:“我现在的样子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吧······刚才带走雪儿的那个人,就是我一直喜欢的人。只是我没想到,一直以来喜欢的人,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啊?”话说到这里,段美夕突然在任崛的脸上看到有些僵硬木讷的神情,看到任崛如此的反应让段美夕不禁大笑道:“我到底是怎么了,不该跟你说这些话的。没错,这些话可以跟任何人说,就是不能跟你说。就当我是脑筋会偶尔不灵光的傻瓜吧,我说过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只可惜,段美夕这一番讽刺自己的“肺腑之言”却没有引起任崛的共鸣,任崛浅笑着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轻叹了一口气,深邃的目光直视着段美夕的眼睛,说道:“你想让我把你当成傻瓜?是不是在有这个想法之前,你就已经抢先一步把我当成了傻瓜?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接受你永远不会第一眼就看到我,我可以毫无条件的任凭你‘摆布’。你不喜欢我缠着你,我可以干净彻底的消失在你身边。你说要跟我结婚,我也可以不问任何理由的再回到你的身边,我可以随时随地的接受有关于你的一切。但是有一点我绝对不会接受,所以不要用它来惹我。那就是,不要在当着我的面炫耀我在你的心里是多么微不足道的时候,指望我可以当一个若无其事还能陪你寒暄上几句的听众。我,没有那么高超的演技。”任崛的话让段美夕心中一颤,此刻她心慌的厉害,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段美夕直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瘫仰过去。她仍旧注视着任崛如深夜寒潭般的眼神,自己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动。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将任崛激怒了。是啊,自己在他的面前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不可以将忽视他的感受都当成他可以纵容自己的特权了。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又跟刚才的徐暮杭又什么区别?
就在段美夕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任崛的电话突然响了,任崛不在注视着段美夕脸上的表情,平静的接起电话“喂。”“如果你的事情办完了,就过来跟我见个面吧。今天是爸的生日,我们两个最好一起回家,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任崛勾起嘴角打趣道:“你会不会太快进入角色了?既想当好姐姐又想当好女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尽管你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不过我还是会给你在爸面前露脸的机会,等着吧,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任崛挂掉电话对段美夕说道:“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得先回去准备一下了。”“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过去,我还没有见过伯父呢。”段美夕本来以为任崛会很高兴的接受自己的提议,然而任崛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等你什么时候完全的准备好了,心甘情愿的想要跟着我去见他的时候我会非常开心的带着你一起的。”说完,任崛便低下头,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身离开了。
任崛是第一次来到沈沅的家,沈沅的家比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豪华的多。在环顾了四周的陈列摆设之后,他转过身接过沈沅地给自己的果汁笑道:“你的家很大很漂亮,只是,家具跟布置的样式稍微陈旧了一些。”沈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没错,的确是有些旧了。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当时爸爸跟我妈妈生活在一起时的那座房子的摆设一模一样复制下来的。爸爸应该跟你说过吧,自从我母亲去世后,我就一直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生活,所以即便现在有能力买了这个新家也只有靠着这陈旧的摆设才能满足一下我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有家人陪伴的虚荣心了。”沈沅的话令任崛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虽然脸色阴沉但是任崛不怒反笑,他浅饮了一口果汁之后说道:“看来,你才刚刚认了爸爸就急着告诉他你以前的日子是多么的幸苦了。是想让爸对你母亲觉得亏欠吗?还是,你想借着老人家的同情心得到的更多呢?”沈沅眯起眼睛,打量着任崛那仿若挑衅般的眼神,反问道:“更多,指的是什么呢?钱吗?那个我自己会赚。也许我会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是我从来不会浪费时间来窥探那些我原本就有能力来拥有的东西,所以不用担心。”
沈沅的话好像直击到了任崛的心里,这一番话让他更加的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简单。她,太过于深藏不漏,不会轻易让人看穿她的目的是什么,更不会轻易让人知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任崛不动声色的再一次举起杯子,将杯子里的果汁喝光之后便自行走到沙发旁坐下将头枕在环起的手掌上说道:“既然你已经与爸相认了,那么你不打算跟你的弟弟好好介绍一下你自己吗?准确的说,我只见过你两次。第一次,爸带着你回家,告诉我你是我的姐姐。第二次,就是在这里。坦白讲,我对你十分的好奇。听说,在你出道的那一天,徐海导演到你们的公司要求见你一面,结果在见到你之后当场晕倒被送进了医院。还有,公司为你聘请的钢琴老师谷秋美女士也在见到你之后突然大哭大叫像发了疯一样,最后竟然也晕倒被送进医院了。你,还真不是个平凡的人啊······我真的很期待,你能够满足我对你的好奇心。”
沈沅静静的看着任崛,没有说话。随即,她转身走到冰箱的旁边,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盒果汁,走到任崛面前将他面前的空杯子倒满,沈沅一边看着纸盒里的果汁流入杯中一边淡声说道:“你对我感到好奇是应该的,不过我反而更好奇你为什么总是抓不住重点。比如,你不该好奇那些见过我的人为什么会晕倒,你应该用更多的心思来琢磨一下,为什么我会跟徐洋长的那么像,还有徐洋跟见过我之后就晕倒的那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你在这个圈子里不会不知道吧?尽管爸爸在你面前对我的母亲绝口不提,但是你都不想知道我的妈妈是谁吗?其中的各种关联,我希望你可以在安静的时候仔细的想一想。”沈沅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观察着任崛脸上的表情。就在自己说了这样的一番话之后,任崛脸上原本轻松至极一副绝对处在上风的自信洋溢已经慢慢的淡了下来。尽管他用低下头去拿茶几上的果汁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心里已经开始滋生开来的不安,但是举手投足间的僵迟已经完全将他的不安袒露了出来。沈沅顺势绕过茶几走到任崛的旁边坐了下来。她仰头望着天花板轻叹了一口气淡声道:“如果你不想太累的话,就不需要挖空心思的想知道我的底。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我,不是你的敌人。哪怕你不会从心里把我当成你的姐姐,你都必须要接受你的父亲有两个孩子这个事实。你现在一定会很不自在,不过你慢慢就会习惯的。就让咱们两个从今天晚上开始习惯彼此吧,一起让爸爸过一个满意的生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