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不慌不忙,道:“赫赫有名的九原北地军,只剩下十数万。大秦帝国内部大军,不足十万乌合之众。”
“更兼功勋大将死伤惨重,近乎于没有。如今的大秦帝国,全凭陛下,国尉,左相,典客,廷尉,再加通武候勉强支撑。”
“这也是陛下,不得已而颁布求贤令的根本原因。”
陈平这一番针砭时弊,可以说是一下子将大秦帝国当下处境,全部血淋淋的剥离出来,摆在了大秦文武百官面前。
这让上至胡亥,下至文武百官,皆是深深一愣。大秦帝国,这一刻的大秦帝国千疮百孔。
……
“治国之道,为诸学之首。当下礼崩乐坏,天下纷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诸侯僭越,瓦釜雷鸣,皇室衰落,列国崛起。”
“秦帝与楚霸并雄于世,唯其如此。只有继续行霸道法制,大秦帝国方有复兴的那日。”
……
听到这一通简单直白,甚至于有些揭短的开场白。张苍眼底有一丝惊讶掠过,不愧是求贤令所来的翘楚,如此见识不枉如此隆重的殿对。
心下念头闪烁,张苍再抬头看看场中,尉缭与子婴、顿弱频频点头,面露笑容。而嬴恒、言和等将领,似乎也有一丝惊讶。
对于这一点,张苍虽有惊讶,却也并非不解。大秦帝国以法治国,平天下,法制早已深入人心。
大秦朝野上下,对于法制都颇为敬畏。特别是胡亥与天下百姓约法,重铸秦法威严于人心。
这一刻,唯有胡亥平静如常,近乎于面无表情。只有熟悉胡亥的人知道,这是一种冷漠和蔑视。
陈平的娓娓道来,并没有打动胡亥。
……
“坚定法制乃我大秦国策,此事不必先生再提。敢问先生,胸中的强秦之策可否告之?”胡亥淡淡地问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
“所谓强秦者,以德政化民,以法立制,养民练兵,不出二十载,如此则四海宾服,天下化一也。”
陈平语言松缓,面色庄重,俨然一副诚恳,为秦国谋划的样子。
胡亥闭目养神,似睡非睡,嘴角微微上扬。他清楚陈平此举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为了大秦帝国,他不得不配合演下去。
这一刻,胡亥甚至于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告诉陈平,这个世间有一首歌叫做演员,有一种配合叫做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咸阳宫大殿之上,一阵安静。唯有子婴颇感兴趣,插进来问,道:“先生以为,大秦帝国当如何德化万民,以法立制?”
陈平从容,道:“以德为本,只要德化万民,必能凝聚大秦帝国国力,改变暴秦之名……!”
就在此时,胡亥霍然睁开眼睛,打断话头,道:“先生,朕不想听这些高谈阔论。在大秦帝国之中,能强秦者赐爵封君,与之分土,此乃朕的诏令。”
“先生不必抛砖引玉,将终策吐露便可!”
……
骤然之间,陈平脸色一变,道:“大争之世,弱肉强食,正是实力较量之时。当以礼制人心,以法制行为,以德制万民!”
胡亥凝视着陈平,发出一声喟然长叹:“先生所言,非一世可成。大秦立法制,以孝公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韧,老氏族的鲜血为祭奠。”
“最后更是以商君之死,血祭秦法,方有秦法横立大秦帝国,至高无上,无人敢违抗!”
“如今茫茫乱世,朕与大秦都等不及。二十年,这个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会清楚。”
……
陈平仿佛没有听见胡亥的话,望着一片安静的咸阳宫大殿之上的大秦重臣,缓缓说,道。
“渭水滔滔,河面宽阔至极,在关中境内无有险阻,大秦帝国可坐收鱼盐航运之利。关中川道,土地平坦,沃野千里,天下所不及,更有八百里秦川甲天下之美誉。”
这一刻,胡亥不动声色地沉默着,他想听听这个名震后世的陈平,面对如此窘迫的大秦帝国,还能说出什么来。
陈平眼中有无尽锋芒一闪而过,道:“关中各地民众朴实厚重,有老秦人青壮数百万,尚武之风深植朝野。大秦帝国何愁没有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精锐之师!”
……
目光锐利地盯住陈平,胡亥清楚陈平连续讲了三个大秦帝国的优势。接下来,必将会涉足核心。
“先生继续,朕洗耳恭听之!”胡亥一摆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开口。
陈平抬起头来正视着胡亥,道:“秦帝,方今天下列国争雄,国力消长为兴亡根本。”
“国力者。其一,人口众多,民家富庶,田业兴旺。其二,国库充盈,财货粮食经得起连年大战与天灾饥荒之消耗。”
“其三,民众与朝廷同心,举**民凝聚如臂使指。其四,法令稳定,国内无动荡**。其五,甲兵强盛,铁骑精良。有此五者,方有机会扫平天下,重铸大秦帝国。”
说到这里,陈平幽幽一叹:“而目下之大秦帝国,五无其一。”
“地广民少,田业凋敝;国库空虚,无积年之粮;民治松散,朝廷控缰乏力;秦法根基已失,民畏法而不守法;举国之兵,不到二十万,大多为乌合之众!”
“若陈平预料不差,中原大地之上,战火将要降临。若是大秦帝国准备不充分,将会是灭顶之灾,陛下以为然否?”
胡亥眼底的凝重,尽数收敛。他微微一笑:“先生所言,与朕所虑大同小异。我大秦帝国如此一无是处,先生可有方法应对?”
这一刻,陈平神色肃然道:“治国之道,强国为本。大秦帝国有商君法制基础,更有陛下与天下约法,巩固秦法根基。”
“如此一来,陛下只要坚守秦法。养民生息,练兵十万,以应对天下大变。”
“只要中原生变,陛下可下令通武候兵出河东郡。臣窃以为,大秦帝国想要强大,彻底复兴,唯有一途。”
“那便是坚守商君法制,行以战养战之策。唯有如此,大秦帝国才能摆脱当下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