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并没有阻止青山沟村民们,牛大叔拽了两个年级不大的“娃娃兵”,当然不是进山,而是去镇上报警……
苗然看看何建国,见他还在河泡子里丝毫没动,就知道他也没有进山的意思,最起码现在没有,挑了挑眉毛,转过头继续抱鱼。
枪声又响了两次,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可谁也没动弹一下,苗然不禁佩服这些人的淡定,直到牛二嫂的一句话把她的敬仰打破。
“管他是谁想干啥,都赶不上咱们的好日子。”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帘,显得她的额头特别的宽,一手抠着一条大半手臂长的鱼,轮着胳膊一甩,稳准狠的将还在挣扎的鱼扔到了箩筐里,不屑的瞅瞅龙尾山,转头继续去拎鱼。
苗然也跟着回头瞅瞅,是呢,他们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管那么宽干嘛。
这个鱼泡子比去年苗然发现的小,鱼的数量或许没那么多,重量上却是去年的一倍,因为鱼大,一条顶去年两三条,最大的,被评为鱼王的,足有何建国手臂长。
何建国搞笑的披着“鱼臂”过来跟苗然嘚瑟,结果那条鱼垂死一击,“啪”的一尾巴拍在苗然脑门上,逗得大家全笑趴下了,苗然捡起身边的缩在壳子里的王八就扔了过去,飞在半空的王八大概有了危机感,砸到鱼身上的时候,伸出脖子一口就咬在鱼尾巴上,疼得鱼直蹦跶,垂死挣扎的力气让何建国手忙脚乱,被带着王八壳的鱼尾巴砸了好几下。
苗然带着大仇得报的爽快笑趴在挨着她的杏花身上。
遵循去年的全套,冒着雨将这些鱼送去交公粮,临走之前,何建国用手点着苗然的脑门,意思叫她等着,苗然回以冷笑加鬼脸。
今天全村没有吃上全鱼宴,主要是雨越下越大,村里干脆把鱼给大家分了,回家自己折腾去,张婶子果然换了一个王八回去,惹得大家嘻嘻哈哈的笑话了好一会儿,轮到知青点的时候,没想到路红也换了一个。
“干啥?该不会是刘爱民……”张清芳一脸促狭的打趣路红,被路红狠狠的瞪了一眼。
“瞎说什么呢,我想着你跟苗然今年大大小小的伤又病的,干脆换一只回去给你们补补身体,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跟二嫂她们一样胡咧咧,叫人知道了多不庄重。”抡起嘴皮子,张清芳和苗然加起来都不是路红的个儿,所以张清芳很快就举手投降了,抱着路红的胳膊好声好气的求饶。
到了傍晚,已经中雨变暴雨,苗然心不在焉的烧着火,时不时的看向大门,难掩心中担忧,张清芳见她这样,忍不住取笑,话还没说出口,大门响动,急忙转头去看,不想却看到一个讨厌的人来。
“那个~雨太大了,我叫高雅来躲躲雨。”张长庆跟在高雅身后进门,站在门洞那对着正房门口露出脑袋的三个姑娘解释了一句,有些警惕也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张清芳。
“打扰了,等雨小一点我就走。”高雅嗔怪的看了一眼张长庆,对着苗然三个,尤其是张清芳笑了笑。
“看来有人记性不好!”张清芳撸着袖子就要往外冲,叫苗然跟路红急忙拦住了,这么大雨,冲出去自己就先成了落汤鸡,再说就是看在张长庆的面子上,也不好就这么赶人,要是路上出了点什么事儿,到时候道德的枷锁不说,首先张长庆就得怪罪到张清芳身上。
“张清芳,请你懂事一点!”张长庆看着挣扎不休想要冲出来教训高雅的张清芳,大皱眉头的呵斥了一句,他知道两个姑娘之间的过节,甚至过节的原因还是因为替自己打抱不平,所以之前他都是站在张清芳那一头的,可是高雅这段时间已经表达了歉意,并且听着张清芳的话,从来不进入知青点,今天实在是雨太大了,他才费力的邀请她过来躲躲的,没想到张清芳这么不懂事,同样是姑娘家,一点都不懂得体谅。
“我不懂事?张长庆,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借住人员,哪里有客人带着客人上门的,还是恶心的客人。”张长庆一出口,真是捅在张清芳的肺管子上了,她也不蹦跶了,恰腰站在房门前,隔着满院子的雨声,对着张长庆冷笑,竟然连他一起算进去了。
张长庆成了工人,档案户口都落到单位那边,单位也给他分了单人宿舍,因为苗然跟何建国的订婚,也因为村里就要发工分,所以他才暂时没有搬走,从根本上来说,他确实已经不能算作是知青点的一员了。
“你!好好,我现在就搬走,不碍你们的眼!”张长庆也是气急了,脸色都变了,一句话把苗然跟路红都打到一起去了,让她们二人心里也不爽快起来,合着同甘共苦一年的生活,还赶不上人家软言温语十来天的日子。
“张长庆你这么说亏不亏心?敢情儿我们才是恶人,刻意虐待拆散你们是吧?当初是谁嫌弃你穷得掉底儿,只会拿鸡蛋哄人,是谁说你是家里老大,身后拖累一大堆,做梦娶媳妇儿,是谁为你抱不平跟一群男女知青打架?又是谁为你不公,省下毛线,没日没夜的打毛衣毛裤?合着我们都做错了,就该让你被人讥讽,被人嘲笑是傻蛋,你就乐意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是吧?当了工人了不起是吧?行,像你这种不分好歹的人,我们也不乐意结交,你赶紧走,以后见面都别说认识我们,我们高攀不起!”
路红现在底气足得很,她已经决定扎根青山沟,将自己认作是青山沟人,往后就算跟刘爱民结婚分了房子,知青点也是她的娘家,所以这会儿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并且心理上,路红也是不满的,张长庆当了工人到现在,一直乐呵呵的张罗着跑关系调动户口,竟然连几句知心话都没跟他们说过,路红总觉得他是当上工人牛气了,有些怠慢大家。
“……”苗然面无表情的看看左右,眼神一直盯着高雅,见她有些慌张的想要跟张长庆说些什么,又好像想到什么似得闭了嘴,不禁有些纳闷,这个姑娘身上的矛盾太多了,看上去真不像一个专业的特务,更像是一个双重人格或者精分分子。
“这是怎么了?”两方对峙,其实张长庆是理亏的,只是在气头上,加之曾经喜欢过的对象弱质芊芊的站在自己身旁,一时间男子气概爆发,转身就要进屋收拾东西,脚步刚走出去,看到熟悉的房门,不禁怔了一下,知青点这一年,何尝不是他最轻松愉快的时光,想到往后真要决裂,难受的心情袭上心头,身后传来像是给他解围似得问话,让他急忙停住脚,回过头去。
“高雅?或者我该叫你杨帆?不,你是高雅。”来人看着似委屈又似在为张长庆不平的姑娘,话轻语重,意味深长,一下子就让她变了颜色,恐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