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眸中闪过一抹伤痛,只见她痴痴的凝望着苍妄,好半晌才轻轻开口道:“你今夜喝了那么多酒,不就是遇上了烦心事,想要借酒消愁吗?”
苍妄闻言剑眉微蹙,却还是冷冷道:“本王何愁之有?”
女子垂了垂眼,似是苦笑了一下,幽幽答道:“无论你有何愁,此时你的身边总需要有一个女子相陪,不是吗?”
苍妄的心头微微动了动,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深处的确是有一股压抑着的期盼,期盼那个撩动了他心弦的女子能够一改其冰冷淡漠的神色,温和柔软的倚靠在他的怀里。
见男子强硬的态度有了一丝松动,女子的眸中似有水波隐隐闪动,她像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气,朝着男子又迈近了一步,与此同时她慢慢的抬起手来,轻轻的将那直指在她胸口的殁天杵的杵尖给拨到了一边。
“遵从自己的心意有什么不好?今夜,我是你的。从今往后,我也只属于你……”女子眼中的水波闪动得愈发荡漾,那娇媚的模样和轻柔的声音,几乎能将天底下所有男子的心都给揉碎了、融化了。
就在女子双臂即将环绕在苍妄的脖颈上的时候,男子的眼中忽然厉芒一闪,抬手一掌毫不留情的击打向女子的肩头。
女子的美眸之中划过一抹惊愕,荡漾的水波也立时消散不见,正准备环上男子脖颈的双臂也在瞬间回撤,试图抵挡男子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一击。
“砰”的一声闷响,女子的身形被震得倒飞而出,直到她的脚底擦着满地细碎的杂物扬起一阵尘土而堪堪稳住身形时,她已经距离男子十丈开外了。
这一刻,苍妄的头脑也变得无比的清明,他能够清晰的看见,方才那个试图接近他勾引他的女子身着一袭红衣,此刻像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一般气息不稳的停在远处,那一双狭长的桃花媚眼正带着无比愕然和幽怨的神情凝望着他。
“赤刹,你好大的胆子,尽然敢对本王使用媚术?!”苍妄的眼底泛起一丝淡淡的杀意,此刻的他不单恼怒于赤刹的放肆,更恼怒于自己心智的动荡。
若是放在平日,十个赤刹使出浑身解数对他施展媚术都不见得能够迷惑他的心智。而今夜,也不知到底是烈酒的缘故还是他心绪出现破绽的缘故,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这个妖媚的女子近了自己的身。
最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个女子如此招摇的一袭红衣,如此妖娆惹眼的妩媚容颜,怎么一时间在他的眼中就幻化成了那个清冷绝世的女子的模样?她与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王上……臣下对王上的心意,王上当真感受不到吗?”赤刹手捂着肩头,面露痛苦之色的遥望着苍妄,“王上将婢女侍卫谴走,独自在殿中饮酒,臣下心疼王上,所以才出此下策……”
“够了!”还未等赤刹声泪俱下的哭诉完她的爱慕之意,苍妄便厉声打断了她,“本王想做什么事不需要任何人来妄自揣踱。赤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没有本王召见,你不得擅自进入烈阳宫,更不要随意出现在本王面前。否则,本王定不轻饶!”
“王上……”赤刹泪眼婆娑,还想再说些什么。
“滚!”苍妄却只是冷冷的从口中吐出这么一个字。
“那个时候的赤刹……看起来和现在很是不同啊。”画倾城看着记忆幻境中那个红衣女子被苍妄几句呵斥便委屈得红了眼的模样,不禁颇为感慨。
苍无念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法力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手段亦如是。”
画倾城撇了撇嘴,“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迷失了自己。你看她方才的模样,定然是伤心极了。要我说啊,她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与你也有撇不开的关系。”
苍无念冷哼一声,一把扣紧了画倾城的腰,沉声道:“收起你那份属于画倾城的泛滥的同情心。整个修罗界爱上我的女子那么多,难道我要一一照顾她们的感受?不妨告诉你,西择也曾钟情于我,可她却是将这份感情化为她前行的动力,化作她对修罗界的忠诚。
“而赤刹呢?得不到我的爱,她就开始变着法子诱惑我,甚至背地里出手残害其他钟情于我的女子,在她看来,所有爱上我的女子都该死。这就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与旁人,终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我是修罗王,不是神更不是佛,我不晓得如何救赎,我只做我愿意做的事,你不明白吗?”
画倾城愣愣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心中思绪因为他的这一席话而翻涌起来。同为女子,她当然深知得不到自己心中所爱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若让她跳到局外,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待苍妄和赤刹之间的事,或许她会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只要得到了苍妄的感情,赤刹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可是苍无念方才所言,却是让画倾城一时间无言以对。她还尚未恢复所有与风湮有关的记忆,对于正常情感的感同身受让她无法像从前的自己那般冷眼旁观世事的变换,所以她一时间也忘却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她这般,会设身处地的去思考别人的感受。
赤刹已经被证实了是魔尊坤休之女,她体内流着魔族的血,所以即便当年的苍妄接受了她,恐怕顶多也就是推迟她堕入魔道的时间罢了。一个本心不正的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误入歧途,谁也不可能时刻对她耳提面命,或者事事迁就她,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
良久之后,画倾城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感情用事了,这世上并非所有的爱情都会有结果,也不是所有的单恋都值得同情。在这三界当中,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命格,若是有心向善,受到再多的打击也不会成为他们作恶的理由。只是阿念……”
见画倾城话说一半却是欲言又止,苍无念不由得皱起眉头,“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画倾城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海中又将苍无念先前的那一番话细细咀嚼了一遍,心情忽而变得有些沉闷,喃喃道:“你不是神,更不是佛,你不晓得如何救赎,你只会做你愿意做的事。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明白。”
“所以呢?”苍无念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不知道这个女子思考了半天却只纠结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画倾城讷讷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就变得压抑起来,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道:“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这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说罢,她将头温顺的倚靠在男子的怀里,轻声道:“阿念,我们本就是两个界域的人,我们对待天地众生的观念也有本质上的差异,这样的我们……真的能够心意相通吗?”
苍无念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目光看向一边,说道:“我们能不能够心意相通,你看眼前的情景还看不出来吗?”
画倾城闻言一愣,抬眼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周围,疑惑道:“这里不还是记忆幻境吗?”
苍无念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在她的脸蛋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眼下我们在这个幻境里看到的记忆是属于我的,而不是属于你的。若非是幻境里那个时候的我们便已经算得心意相通,你以为你怎么能够看见我的记忆呢?”
画倾城又是一愣,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当年留下的那缕残念,还能窥视你的记忆?”
苍无念翻了个白眼,无语的盯着她,“你还真是把自己当年的术法忘得一干二净啊?你的‘追本溯源’有多厉害你如今怕是也记不起来了吧?说到底,记忆幻境也就是‘追本溯源’的一种形式,你的残念只不过是想用这种术法让我们都能想起过去的事情。
“一开始看见的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过其中,所以幻境里的画面自然不会与我有关。自从我与你有了交集开始,我们就成了对彼此而言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所以幻境里有你的记忆,也有我的记忆。若是这样都还算不上心意相通,那我后来泡的那一千年的忘川水,岂不是只能证明我在自作多情?”
这一千年的忘川水是画倾城的死穴,她对于自己和这个男子的过去了解得越多,越是无法直面因为她而导致这个男子独守忘川千年,最后迫不得已轮回的事实。
她急急摇了摇头,双臂紧紧的环住了男子的腰,“阿念,你快别这么说了,都是我不好,我怎么可以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我应该只是在害怕,我怕我们的感情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