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摇着团扇,没有推开武三思暧昧手,在听到安金藏这个名字之后,有感而发:“婉儿的男人,总归是不那么容易到手。”
武三思听者有意:“香儿是说我呢,还是那个姓安的小子?”
韦氏瞥了他一眼:“婉儿从未真心喜欢过你,你何必自作多情呢?”
武三思听到这里,心里多有不快的,因为,比起眼前的这个韦氏,对于上官婉儿,是他少有的放了感情进去的。尽管,在现实的利益面前,这份感情,最终也是束之高阁了。
他要的荣华富贵,如今都在眼前这个人老珠黄的女人身上,毫无廉耻地,他在她耳边轻声谈吐:“婉儿哪有香儿可人?”
“哼,还说那个姓安的小子,我看你也是花言巧语。”韦氏口中虽然嫌弃着,但是显然对武三思这些违心的话很受用的。
“香儿,安金藏这个人,和相王、太平公主都关系匪浅,又和婉儿曾经有过一段,如今官居四品,若不是真心向着你,可不是个祸患了么?”武三思趁着韦氏高兴,不失时机地说着。
韦氏没有说什么,那晚在长生殿,安金藏明显是拒绝了她,这几年极度膨胀的她,还未曾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但是,她的润儿,还指望着安金藏再让她见一面。
“他让我见着了我的润儿。”韦氏说着,没有想过,这个身边的男人,会和她爱子的死有什么关系。
武三思听到韦氏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惊慌,他当然知道安金藏在韦氏面前都是瞎扯淡的,而且,就算李重润活过来,相比也不会知道他的死,也他武三思能有什么关系。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在李重润自杀的现场出现过。
“香儿,死者已矣,你也是时候放下了。你放不下,懿德太子有如何可以安心去极乐世界呢?”武三思假惺惺地安慰着。
“但是,润儿告诉我,害他的人还活着啊,这叫我如何放得下?”韦氏冷不丁地说着。
而她这话,更加坚定了武三思要除掉安金藏的决心——他当然知道,这话不是什么李重润的鬼魂说的,是安金藏说的,这就意味着,安金藏知道当年的事。
他不知道安金藏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不管怎样,他不可以留着这个祸患。
既然事情的起因是太子,那么就从“太子”开刀,武三思早已经知道,上次李重俊放过了安金藏的事情。
李重俊放过了安金藏,但是他武三思不可以。
“听说,前阵子,安金藏被召去了东宫……”武三思意味深长地说着。
果然,这话引起了韦氏的注意:“那个庶出的奴儿把安金藏叫过去干什么?”
“三思只是偶然听说,说是进去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了何事。”
“来人啊,去给我把安金藏叫过来!”韦氏从榻上坐起,高喊着。
一旁的武三思心中鄙夷着:女人家果然是按耐不住。
自从那晚从长生殿遁逃之后,安金藏就心中惴惴不安了,无论是不是韦氏荒唐,总归是他得罪了领导了。严格地说,是领导的老婆,只不过李显这个他的正牌领导的存在感太弱了。不过,他不会让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持续太久。
至少,等到这个时候,韦氏再次传召他去长生殿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了。
长生殿中,武三思好不避嫌地等着安金藏来到殿中。
外面的蝉聒噪地叫唤着,此起彼伏,仿佛不肯放过这宫中的人的耳朵似的。
在炽烈的日光之下,长生殿看起来更加金碧辉煌,仿佛整座殿宇都在发光。
这华美的假象,并不能让安金藏的神经放松半分。
他深深地知道,走进这高大宏丽的大门之后,就是一个生死搏命的角斗场了。
此时,在长生殿中等着他的韦氏,已经不是那晚身披薄纱的御姐了。
无论是她僵硬的脸亦或者是紧闭着的薄嘴唇,都在告诉安金藏,这将是一个兴师问罪的现场。
“臣安金藏叩见皇后殿下、静德王。”不管武三思是不是搞小动作要杀了他,他安金藏的礼数还是要到位的,身在这生死博弈政治角斗中,任何的细节都是可以致命的。
“起来吧。”韦皇后的声音冷冰冰的,和那晚的撩人模样判若两人。
这在安金藏的意料之中,因为高延福已经提前告诉了他,韦氏重新惦记起武三思了。
而自从在李重俊那里出来之后,安金藏就知道,这事儿还远远不会完。
他小的时候胆子很小,在乡下玩耍的时候,有时候会抓到癞蛤蟆之类的生物,那时候,不懂事,在同伴的怂恿下,会拿着木棍把癞蛤蟆拍死,他至今记得那时候的体验,这过程一点都没有快感,而是恐惧,他害怕自己没有对它一击致命,如果它还活着,会化作一个恶魔将他吞噬。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魔。
人同此心,此时的武三思,就是那个没有一棍子打死对方的人,无论他安金藏怎么想的,武三思都必然要再将他置于死地,因为那种害怕被报复的恐惧,只有等到他安金藏死透了,才能得以摆脱。
“听说前阵子你去了东宫?是太子找你卜卦还是问吉日啊?”韦氏盯着他,仿佛不会放过他说的每个字。
不用说,这事儿是武三思告诉韦皇后的,不过他并不慌张,也不打算告发武三思,和李重润的事情一样,你没有办法在没有实锤地情况下去揭发一个可以爬到皇后床上的人,所有的空口白话,不管听起来多么的有道理,都会被理解成污蔑。
但安金藏并没有觉得这是场无妄之灾,相反,他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让李重俊这颗不确定的扰乱因子活跃起来。
“皇后殿下,太子他找金藏,既不是卜卦也不是问良辰吉日的……”安金藏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等着他说下去的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