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主任,这种差距也不是单凭一腔热血或者埋头苦干就能弥补起来的。”明永昌点点头,喟然道:“东峡乃至宛州都有一个短板,在人才上的欠缺,和周邻的汉都、嘉州、西安乃至武汉这些城市相比,本身定位就有较大差距,缺乏必要的教育、科研资源,没有了这种研发的基本土壤,所以只能靠企业自身研发和外部移植以及对外合作来获取技术上的突破,这个起步点就低了,要想取得成果更属不易啊。”
沙正阳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宛州人口众多,教育科研资源在全省来说仅次于汉都和涪岗,但是如果放在全国范围,或者说如果要和周边的汉都、嘉州、西安以及武汉这些大都市比,那就差距太大了。
也就是说,加入同样一个需要在技术研发上投入巨大的企业,对技术人才的吸引力,你宛州你东峡是根本没法和这些大都市比的。
大都市的综合环境,比如宜居环境、文化气氛、休闲娱乐环境、教育和医疗条件和生活便利度这些都是一般的县城乃至中小城市难以企及的,这种情形会一直持续到二十年后都难以改变。
当然大城市的居住成本和交通条件会极大的削弱它们的吸引力。
想一想那数倍于小城市的房价和所需要背负的房贷,还有那每天需要在地铁和公交上来回拥挤两三个小时的煎熬,你这每一天天生就比别人短了两三个小时,人家可以用这两三个小时睡觉、看书、锻炼、陪家人、看电影甚至谈恋爱,你却要精疲力竭的如沙丁鱼一般在公交车和地铁上挣扎,就算是开车,你也如蚂蚁一般被拥挤在路上一步一步无奈的挪动,这种滋味大概也是迫使大城市人离开的最大因素之一吧。
前世中网络上不是也有无数北漂进城以及逃离北上广的传奇故事么?其实那都是自我定位和选择的艰难挣扎罢了。
“明市长,这也是客观现实决定的,所以我们要想抵消这种不利因素,那么久需要多策并举来克服,比如你们其实已经在采取的,多和一些教育和科研机构合作,通过利益的结合绑定来实现,再比如着力培育自身的研发团队,嗯,或者说如果我们东峡的条件不具备留下这些人才,是否可以将我们企业的研发部门设在宛州,如果宛州不具备,那汉都呢?燕京呢?”
沙正阳语气不太客气,但是态度却很积极。
“我在想,或许小的企业或许有些难度,但是汉东制药这方面应该完全没问题吧?宛州制药也一样如此,企业各方面看上去都风光无限,广告营销做得很不错,这对企业的业绩肯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我搞过企业也理解明白,但是一个企业的核心是什么,特别是药企,新技术新成果,这才是企业生存根本,为什么就不愿意在这方面加大投入呢?”
明永昌和韩青松都有些尴尬,沙正阳的话肯定是有所指,汉东制药作为全省数一数二的大型药企,宛州制药厂也是在全省排得上号的大型药企,还有宛州二药,规模效益一样都不差,这几年,几家药企在电视报纸上广告不断,厂长座驾都是大奔,可是在新产品的研发上却没有多少拿的出来的东西,也难怪沙正阳话语里有些不满意。
旁边坐着的县长高永能和县委办主任曲晓伟也没想到沙正阳语言这么犀利,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高永能是原来的市经委副主任下来的担任县长的,他原来当然也认识沙正阳,但是并不太熟悉,事实上他在市经委副主任位置上只呆了一年时间,之前他是山都县委副书记,相当于在市经委过渡了一下就来担任东峡县县长了,也是让无数人侧目。
东峡这个县长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坐上的,都知道东峡县高官是副厅级干部的摇篮,前面几任书记无一例外都是升任了副厅,可以说只要年龄合适,能力足够,基本上都能按照这个路径走上去,而东峡县长自然就是县委I书记的最佳接班人,所以在郑国忠离开韩青松接任时,无数人都盯着这个位置,但是谁也没想到刚从山都县委副书记调到市经委担任副主任的高永能却能摘得这个桃子。
“沙主任,其实汉东制药和宛州二药在新品研发上的投入还是很大的,……”高永能见明永昌和韩青松都没说话,有些冷场,赶紧搭话。
“高县长,我在调研的时候看过汉东制药和宛州二药的数据报告,宛州二药营销投入站营业收入的28%,但是研发投入占到多少?4.38%!”沙正阳没有给这位高县长好脸色,淡淡的道:“那汉东制药呢?营销投入站到营业收入的29.8%,但研发投入呢?可怜的2.25%!我都不敢相信,偌大一个研发大楼,去年汉东制药的销售收入是多少6.8亿元吧?那研发投入呢?不到1500万,可营销投入可以达到两个亿,嘿嘿,我不是说营销不重要,我原来在搞东方红集团的时候,一样是把企业的营销放在第一位的,但是那是在企业的起步阶段,像汉东制药这样的拳头产品市场稳固,利润率稳定,却不思进取,只想着在现有的市场上一招鲜吃遍天,这可能么?”
沙正阳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了,自己不是宛州市委I书记市长,而只是省发计委的一个副主任,却对人家一个县属企业的发展路径指手画脚,而且明永昌好歹还是自己的老领导,这就有点儿热血上头了。
“对不起,明市长,韩书记,高县长,我有点儿激动了。”沙正阳清了清嗓子,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能是我在中央上挂锻炼那几个月接触的一些大型企业和外企比较多,也对国内外形势了解比较多,所以感触比较大,以药企为例,国外知名药企的研发投入所占营业收入的比例一般都在10%以上,好一点儿的都占到了15%以上,比如诺华、拜耳等等,而国内的药企普遍重营销而轻视研发,即便是研发也主要是以仿制药为主,原研药少之又少,当然这也和我们本身原研能力较差以及企业本身实力不足有很大关系。”
明永昌、韩青松以及高永能脸色虽然都有些不太好看,但是却也能理会到对方话语中心情,若不是关心宛州和东峡这些企业的发展,对方也懒得和你说这些,明知道得罪人,但是人家还是说了,以沙正阳的情商智商,岂能不明白这里边道理?
想到这里,几个人反而心里放下不少,起码人家是真心实意的来替你分析点拨了,真要敷衍几句了事,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就真说明对方是在糊弄你没把你打上眼了。
曲晓伟一直在关注着几位领导的表情变化。
沙正阳有些尖酸刻薄的话语虽然不是针对市县领导,但是汉东制药和宛州二药是东峡县属企业,宛州制药厂则是市属企业,市委市政府和县委县政府对这些企业自然有决断大权,起码在人事任免权上是属于市里和县里的。
这样毫不客气的指出企业存在的问题,也有点儿对市里和县里工作不满意的意思,可这位老领导你可只是发计委的领导不是省委省政府的领导,这么说话就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过她也注意到明永昌和韩青松、高永能等人的态度虽然不太高兴,但是都还是对沙正阳的一家比较尊重认可的,只是没有说话。
“我在燕京上挂锻炼期间,也和国家发计委以及国家经贸委、国家科委等部门的领导在一起接触探讨过,他们对生物制药这一块的产业还是比较重视的,因为随着人民生活水平提升,解决了吃饭穿衣的问题,那么就是精神文化和健康方面的需求会日渐增多,那么生物制药产业未来前景很大,而就目前局面来看,制药行业的尖端领域基本上是被国外的一些著名药企所垄断控制,我们这一块产业上的差距很大,要想赶上,首先就要从最基础的研发做起,……”
沙正阳是深有感触。
前世中那部《我不是药神》为什么能激发那么的反响,不就是触及到了很多人的痛点?
而后这部电影带来的冲击力覆盖到了整个社会乃至国家都需要从政策制度乃至法律的角度来进行调整了,这也足以说明国外那些知名药企在这方面掌握着多么大的优势和主动权,而中国在这上边的弱势地位可见一斑。
印度可以无视专利法则,但中国要和国际接轨,却不得不承担这方面的义务和责任。
如果今世中,自己能够在这方面促成我们的药企在这方面从现在开始就有所改变,甚至有所突破和斩获,那自己重生一回的目的和意义起码也就有一部分得到实现了,但无论如何,这种改变起码不会比前世的情况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