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若去问四婶娘,不是摆明了让四婶娘安插她的人在你身边么?”静婉见丫鬟擦净了那把老旧的官帽椅并铺上帕子,才落下屁股。
静和心中不由暗叹一声,这个四妹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回想起那日她与四叔的对话,这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思量间紫瑛已端了香茶上来,静和先让了四妹静婉,才接了一杯过来,暗暗思忖,老太太会有这重意思么?
她正发怔,那边厢听得银铃般的巧笑声由远及近,两个袅娜的身影朝这边来。
一个是四房的二姑娘静绮,另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瓜子脸儿柳黛眉,笑容间隐现一枚笑靥的是她?!!
姚氏的侄女儿,姚铃儿。
上一世静和便和她交好,姚铃儿性格单纯,颇好相处,因母亲亡故,继母不慈而投靠侯府,真说起来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
然而姚铃儿却又比她乐观开朗,虽长得瘦弱,却有一副不服输的劲头儿,从继母那里夺了些母亲的嫁妆,却又单要铺子,一心经营着,渐渐有了起色,倒也有不少积蓄,上一世,她是有些瞧不上这些营生的,加之又有些惫懒,临到用钱时,方知道这黄白之物的好处。
上一世静和过得潦倒,在柳州又无亲朋故友,得知姚铃儿也没有归宿后,曾写信请她往柳州小住,想着她这个县令夫人怎么也能给她介绍个如意郎君。
姚铃儿只在县令衙门里住了一阵子,便拿私产在柳州置了个宅子,当时自己给她说的几个媒,也都未成。
后来静和上路回京时自身尚且顾不得,也无颜面去见姚铃儿,只知她还在柳州盘桓,也不知最后如何了?
“三妹妹!”一声脆生生的唤声将她拉回现实中来,正是四房的二姑娘静绮进了来。
静和忙抛下那些回忆乱蓄,招呼她们落座,又叫紫瑛去倒茶,吩咐品红去取什锦干果攒盒。
静绮是姚氏的嫡女,自然是见惯好东西的,静和这里的干果自然也没什么能入她的眼,若不是母亲打发她带姚铃儿过来玩,她倒乐的在自己屋子里坐坐,当下只微笑着取了一枚蜜饯拿在手心里玩着。
静和将她的形容瞧在眼里,微微笑着问姚铃儿道:“铃儿妹妹几时来的?”
姚铃儿笑道:“昨日新到的,才安顿下,住在绮妹妹的院子里。”
如是几个人拉拉杂杂说了会子闲话,估摸着静绮和静婉都不稀罕她房里的饭食,在周氏打发碧桃来传话,让几位姑娘留下一道用晚饭时,几个人都齐齐告了辞。
静和虚让了两句,便亲自送她们到了院门口。
待陪着周氏和徐二老爷用过晚饭后,大姑娘静宜身边的丫鬟书香过来传话:“我家姑娘让奴才转告三姑娘,她今日本也该来看望二太太和姑娘,只因被庆国公府的方大姑娘缠着下了半日棋,这才回来,想着时候不早明早还要去喜春苑学习理事,姑娘怕也是要早些歇息的,就不过来了,明日在喜春苑见罢。”
静和自然不敢骄矜,只笑道:“多谢大姐姐关怀,劳你代我向大姐姐致意。”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品红:“替我送送书香姑娘。”
书香又行了个规矩的福礼,与品红一道退了下去。
静和瞥了一眼静候一旁的紫瑛,从桌上站了起来,说道:“你跟我来。”
紫瑛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寝室,瞧见她掏出钥匙开了箱子取出一只黄花梨木嵌天鹅绒的匣子,又打开,取了一对赤金海棠珠花绞丝手镯,递了过来。
那镯子瞧着是赤金的,做工也考究,瞧着便贵重,紫瑛忙道:“奴才怎好受这样重的赏。”
静和拉她起来,在一旁的炕上落座,一面将镯子放在她手里,一面缓缓说道:“姐姐是跟着老太太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送这些不过是表表心意罢了,姐姐就莫要推辞了,”说罢见她还要推辞,又道:“姐姐再若不要,莫不是瞧不上?”
紫瑛这才收了,她原本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鬟,又是外头买来的,不比玛瑙珍珠是家生子,也时常为自己打算,似她这种,最后不外乎跟了哪位姑娘陪嫁,或是给哪位老爷或小爷做通房。
她家里原本也有几亩水田,自己那个爹老来无子,才讨了她娘去做二房以图延绵子嗣,谁知她娘不争气,生下她个丫头片子便咽了气,她那嫡母狠心将她卖了给大户人家做丫头,用卖她的银钱又给她老子讨了一房姨娘,故而在她心里,姨娘的日子便不是人过的,宁肯嫁个小户人家做正头奶奶。
二姑娘是四房里的,四姑娘素来小性儿,大姑娘虽好,可怕是挤破脑袋过去了,也不过是个二等丫鬟的命,怎么也盖不过书香墨韵两个去,若只是个庸俗无能混着日子也倒罢了,偏她是个有大才的,自认不比玛瑙、书香等差,倒是来了三姑娘这里,上来便做了一等。
原本她还担忧二房懦弱,将来怕也没有指望,如今瞧三姑娘这言谈举止,气度风貌,将来多半也是有出息,况且三姑娘房里尚没有个得用的,这对她而言,的的确确是个好机会,故而她是一心想要追随三姑娘的了。
静和怎知她看人的时候,人家也暗地里观察她,当下只是温和说道:“不瞒姐姐,我这里松散惯了的,品红年岁也大了,虽顶着二等丫鬟的职,却委实算是我这屋里的一等丫鬟了,如今她也大了,我对她早有别的安排,这屋子里上上下下的事,的责,许多事还要劳姐姐多提点才是。”的确,相对于她,一个在老太太屋子里待久了的丫鬟,对这府里的人和事,知道的要多要准。
紫瑛既拿定主意要效忠,当下只跪在那里,开口说道:“奴才本就是外头买来的,根基不深却也牵扯不深,如今得三姑娘待我这般心意,奴才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后必定好生服侍姑娘,效犬马之劳。”